第33章 相依为命1
吻过我的额头之后，沈晨树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我要做的，不是在你的伤口上撒盐，而是陪你一起遗忘，一起把那一切当做是不小心遭遇的一场噩梦，梦过之后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就这样纯真如初的留在我身边，好吗？”
“纯真如初”四个字刺激了我的泪腺，我再也忍不住满腹的痛苦与委屈，伏在沈晨树肩头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说这些话的不是你？为什么请求我留在身边的不是你？为什么要再一次相遇，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为什么说我是“残花败柳”、“破铜烂铁”？为什么我所有的痴心不改，换来的只是一场你没有说再见的离别？为什么你留下的破碎旧山河，却要让另一个人来捡拾伤心碎片？
“别哭了。”沈晨树轻轻搂着我的肩膀，“留在我身边，让我来照顾你。”
平静下来后，我红着眼睛告诉沈晨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你要明白，我们现在在一起，未必以后会在一起，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分开，我们不过是彼此青春的路人，只能陪对方走一小段路，而非一生那么长。
“还有。”我接着说，别跟我提爱这个沉重的字眼，爱情是什么？是一场欲拒还迎的游戏，是人生的一个华美的避难所罢了。我们沉醉其中，不过是为了躲避孤独，躲避痛苦，躲避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种种灰暗现实，我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避难所，让我在幻灭前得到短暂的麻醉，同样，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临时避难所，但千万不要忘记，我随时会倒塌，随时会离开。“我感觉到沈晨树的手一点一点垂了下去，我这番话一定伤害到了他，我想我根本不是什么蜗牛，我明明就是一个刺猬，为了自保，不惜披上布满尖锐钢针的盔甲，冷漠无情的刺伤企图靠近我的人。
一场颓然崩塌的爱情，把我变成了一个敌我不分的女人。
我看到沈晨树难过的扭头离去，月色下他的背影凄清而孤独，而我的嘴角却绽放了一朵冷漠的微笑，就要这样击退所有的真情来袭，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纯真的爱情，什么都是假的，美丽是用来摧毁的，回忆是用来埋葬的，就像你说你不相信爱情那样，我苏帘西，从今以后也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就这样吧，留下谁也不愿意直面的，残破的结局！
北方的四月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柔和而不骄纵的阳光，干燥的风，偶尔一阵飘忽而过的雨也是空灵干脆的，不似南方冗长的梅雨季节那样潮湿粘腻。这样绽放着透明的蓝的季节，我的心情却丝毫不见好转，整天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看着身边的世界，仿佛每个人都欠我八百块钱似的。
江晓菲、秦羽岩把我喊到学校的樱花树下，说我们三个无论如何不能分开，要去同一个地方念大学，即使不能如愿，也不能离的太远。江晓菲说反正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剩下的就看秦羽岩的造化，她妈妈一定要让她考本省的医大，不想让她离家太远，但她却想去更远的地方上大学，现实和理想的分歧真是无处不在。
“那沈晨树是不是也要去北京啊？”江晓菲问我。
那时我已经收到通知得知自己顺利通过了专业课考试，只要高考发挥正常便可尘埃落定。
“他本来就是从北京过来的，自然要回归故里。”我说。
“北京这么多好学校，干嘛跑咱这儿来上高三？”秦羽岩不解。
我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樱花花瓣，轻轻嗅了嗅说：“貌似他有什么秘密……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吧！”
我没想到林小瑶打了我一巴掌还不罢休，当我和秦羽岩回到班里后，她又一次跑到我面前，“我看到你们接吻了！”她气势汹汹的说，“接吻”两个字像平地一声雷，震得周围同学频频回头，要知道下节是自习课，如果让巡视的班主任看到这一幕，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你别得意的太早！”林小瑶大声说，“早晚你会死的很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档子破事儿！”
我的心猛的下沉，我镇定的说：“你知道什么？你说啊，看你说出来，沈晨树还会不会认为你是个人！”
“你……好，走着瞧！我迟早要让你一败涂地！哼！”林小瑶气的在我的桌子上狠狠的捶了一下，翻了个剧烈的白眼后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越是这样沈晨树就越不喜欢她，不就是个男人吗，何必呢！可是我也觉得自己和她同样的可悲，我何尝不是放不下路逸文呢，有时候我甚至后悔当初没有抱着路逸文的裤腿儿哭的肝肠寸断的求他不要走，我故作清高自导自演让他误以为离了他我苏帘西照样有人爱，结果只能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爱情就是让人变的卑微低贱的催化剂，让人疯了傻了也不觉悟，一门心思不撞南墙不死心。
但是林小瑶的战争注定是她一个人的战争，即使我身处其中，我的心依然是旁观者，局外人。
林小瑶走了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坐下喝了口水，一抬头，正迎上班主任那张阴沉的青筋毕露的脸。
我和沈晨树双双被叫到办公室。
班主任沉默了两分钟，终于开口道：“刚才八班的那个女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使劲绞着手指不吭声，没想到沈晨树一口承认说“是！”
我狠狠瞟了他一眼，是什么呀！哪有接吻啊，明明只是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而已！
但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丝毫不看班主任气的发红的脸。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没搞清楚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班主任咄咄逼人的看着沈晨树，没想到他镇定的说：“结婚，以后我一定会娶她的！”
说着，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羞愧的无地自容，我原以为他会向老师承认错误，保证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真没有想到沈晨树会这样，在老师面前许下与我相许终身的诺言。
班主任沉默了一下，让我先回去，把沈晨树单独留了下来，自习课上了快一半的时候他才回到班里。
我惆怅的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心里无限惆怅。
九月，我拎着行李站在北京火车站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心里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去年的秋天，我和路逸文站在山顶那一片向日葵丛中，说好了不见不散，现在我终于实现了我的许诺，可是两个人的不见不散，现在只是我一个人的不见不散。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开学没多久，我就开始寻找打工的机会，几经奔波之后，我在学校附近一家超市谋得收银员的职位，同时给附近小区的一个孩子当家教，补习语文和英语。
一周之后江晓菲如约来到了北京，我逃了那天下午的理论课去火车站接她，身材高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江晓菲在人群里特别显眼，我一眼就看到了她，依然是大波浪，橙红色的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像一枚骄傲的火龙果。她见了我也特激动，扑过来抱住我在我右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搞的旁边的大爷以为我俩是拉拉。“要是秦羽岩也来北京，咱仨就完美了！”她有点遗憾的说。我也轻轻叹了口气，秦羽岩在高考考场上突然胃疼，最后一门大综合考的一塌糊涂，权衡再三，她选择了复读，“复读其实就是服毒。”她在信中对我说，“高四绝对比高三更残酷，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说说，你跟那个沈大帅哥发展的怎么样了？”一路上江晓菲顾不得看北京城的美景，逮着我问个不停。
“不怎么样，我现在只想打工赚钱，先把上次来欠他的路费还清。”
“靠！不至于吧，他还惦记着让你还钱的事？”
“没有，是我自己坚持要还的……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爱谁了。”
“敢情还是因为那个路逸文，真是上辈子造下的孽缘，我现在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你还记得么？”我神色一慌，赶紧矢口否认：“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我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怎么可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呢，哪怕再过上十年，五十年，我也不会忘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给过我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他曾为我撒下象征希望的向日葵种子，他曾说过他的心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他说希望八十岁的生日，依然陪我渡过……
我带江晓菲去我们学校，在宿舍楼下碰到了沈晨树。他手里提着某手机城的购物袋，看到江晓菲在我身边有点不好意思。
“有事吗？”我冷冷的问。
江晓菲故意碰陪碰我的胳膊，示意我热情点。我知道她是让我怜取眼前人，但我在暑假里去了很多次桑梓街，还去了路逸文拥抱过我的山顶，我知道，我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爱恨都给了那个绝情负义的男子，他狠心的伤害了我，我却不能彻底将他遗忘。
我总是梦见最初见他的那个傍晚，梦见他吻我的那个迷离的傍晚，梦见他温暖的眼神与冰凉的侧脸，而所有的梦里，都有一片茂盛的向日葵，它们绽放的那样热烈，那样诡异，甚至伸出柔软的触角，想要将我紧紧缠绕。我心里疼痛万分，好想奔跑着逃离那一切，却像是被下了蛊似的动弹不得，在一次次留着泪的梦醒时分，我告诉自己，真的，不再爱了。
沈晨树鼓足了勇气把购物袋送到我面前，“这个手机，你先拿着用吧，以后联系也方便些。”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要。”说着我拉着江晓菲的手就要走，江晓菲却挣脱了我的手，转身接过了那个购物袋，“谢谢啊！”
“你……”我生气了，没想到江晓菲说：“你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行了吧？等我挣到钱了，我会把钱给沈晨树。否则我联系你也不方便啊！”
“可以打宿舍电话啊！”
“你能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宿舍不出去吗？”
我无语了，我确实需要手机，但我想自己打工赚钱买一个，而不是接受别人尤其是沈晨树的馈赠。
“你不要太天真。”江晓菲对我说，“人不能光靠自己，朋友的帮助很重要。再说了，你现在连基本生活费都有问题，哪有闲钱买手机啊！”江晓菲说的没错，来之前我妈给了我一千五百块钱作为生活费，如果我学的是普通专业，这一千五够我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菜维持一个学期，但我还要买画笔买颜料，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千五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所以啊，你就接受沈晨树吧，你们俩在一起，多好啊！”
“不可能。”我说，“因为路逸文，我不再爱了。”
江晓菲看着我决绝的样子便不再提这茬了，“好啦好啦，不接受任何男人，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就好了，管他什么路逸文啊沈晨树啊什么的，全部相忘于江湖吧，只和我相濡以沫！”
“嗯！相濡以沫！”我紧紧的握住了江晓菲的手，谁说女子之间不能有爱情，我看着美丽的江晓菲，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执着的、能够和强大的时光抗衡的感情，一定是我们的友谊，穿越所有青春的迷雾，在灯塔般为我把孤独的前路照亮。
在十八岁的这个夜晚，在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我和江晓菲挤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十八岁的出发，更像是一场悲伤的逃亡，我们逃向没有记忆的城市，流浪，遗忘。
**********紧紧的抱着路逸文送给我的芭比娃娃把身体蜷缩成一小团，想起我们有过的那些从前，眼泪一滴一滴坠落。
路逸文，我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你听见我的呼唤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伤害我？
是不是因为我提出分手，所以你就对我恨之入骨，消失还不够，还要让我背上一辈子的罪与罚？
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度过了这么多黑暗孤独的深夜，我浑身颤抖着瑟缩成一小团，用路逸文送我的MP3听着伤心情歌，在黑夜里眼泪恣意纵横还要咬紧牙关不哭出声……
在北京安顿下来之后，江晓菲开始忙着找工作。
凭江晓菲的姿色和身材，完全有条件去当模特或者拍广告，可这是在北京城，怀揣着同样梦想从全国各地奔涌而来的漂亮女孩不计其数，又有多少能在T台成名或是有幸被星探发现呢，更多的是从底层做起，苦苦挣扎等待着出头之日。江晓菲一连跑了几天都没有结果。
那天晚上十点多，江晓菲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看她一副沮丧的表情我就知道，她碰壁了。“没事儿，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安慰她道。
“狗屁金子！我学历这么低，高中都没上完，谁肯要我啊！难道让我去工厂里做女工？我可不甘心！”
“做什么女工啊？咱晓菲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早晚会大红大紫的！不着急，来日方长呢。”我看她一点精神也没有，就问她：“你是不是没吃饭啊？”她无奈的点了点头，我赶紧端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小电饭煲，煮了一碗方便面给她。
江晓菲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看着我，突然哭了，她放下碗筷边哭边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帘西……要不是我爸进了监狱，我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爸要是没出车祸，你也不至于连学费也没有，还要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我抱住她，“乖，别哭，我们还不算太惨，至少还有彼此陪在身边啊，总好过一个人孤军奋战！”她哽咽了一会儿不哭了，“是啊，再说我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