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什么,容小姐不必知道。宋女士去世之前曾拜托我在你身陷囹吾之时出手相助,她放下尊严恳求我一个晚辈。想必是担心你至极,所以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足矣。”
杜若笙的语气很郑重,前所未有,“剩下的调查,交给我即可。”
说完,杜若笙发动汽车再不言语。
其实从叫魂案件那次开始,容卿就觉得一些事情仿佛丝丝密密地交织在了一起,编成了一个大网,把他们这些人全都放了进去。
那对夫妻明明只是普通人,却能神通广大到收买验尸官,并且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牵扯了进去,说报复实在太过牵强。
之前,容卿一直怀疑杜若笙所以幕后之人,但现在看来也不好早下定论。
刚刚杜若笙提了一句,当年宋虞凌三家出事和万婉珍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也并非没有道理。
在完全不清楚布局者目的的情况下,也只能作推测。
容卿几乎是一瞬间就对万婉珍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个女人在容家一直扮演着一个虚荣世故的角色。
如果今天不是杜若笙的一番提醒,谁又能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去?
回到容宅后,容卿问正在擦拭家具的佣人:“太太呢?怎么不在家?”
“回大小姐,太太和二小姐今天约了刘夫人去逛霞飞路。两人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女佣自从容卿有记忆时就在,所以心里很排斥万婉珍和容韵的存在。
她亲眼看着容卿被父亲冷落,看着万婉珍对她百般刁难,她也一直为容卿打抱不平。
听到万婉珍不在家的消息,容卿便觉得这是去她房间里打探情况的好机会。
容卿到厨房里要了一杯雪燕粥,端去了万婉珍的卧室门口。
几年前,容正南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们两便开始分房睡,万婉珍的卧室在容正南的对面。
“您在吗?我刚刚叫小林熬了雪燕粥。”
容卿轻敲房门,试探开口。
没人回应,看来万婉珍确已出门。
容卿腾出一只手打开门,镇定地将粥端了进去。
令人疑惑的是,万婉珍从不抽烟,而这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混着香水的气味,即使用檀香也掩盖不了。
或许是容正南来过,那又为什么要故意用其他香来遮掩呢?
整个房间不算乱,但绝不整齐。
书桌上放着一堆时尚杂志和香艳小说,化妆台上全是当下时髦的彩妆品和香水,一看就知道房间属于一个艳俗妇女。
在她极力营造的乱象下,容卿预感她深层的阴暗面只是被隐藏起来了。
在不破坏原状的情况下,容卿开始翻找抽屉。里面尽是一些戏园子里风流浪子和寺院娇俏和尚的照片,容卿气都要气笑了。
一个正经太太竟然还有这种癖好,也不知道容正南是不是被她气病的。
容卿怎么说也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子,看到这种照片也觉得尴尬,愣了一秒不知如何反应。
这时,平地里突然响起脚步声,惊得容卿差点把粥撒在地上。
她在门被打开之前迅速将照片塞了进去,然后端着粥来到门口。
“大小姐你怎么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万婉珍打开门微微一愣,时间很短但却被容卿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惊疑的意味。
容卿优雅地把粥放在书桌上,然后走到香几旁坐下。
“万阿姨,刚刚小林做了血燕粥。我想着您每天要应酬官太太们也劳累,便想着给您端来。不成想,你却不在。”
“那真是麻烦大小姐了。”万婉珍笑得风情万种,却并不达眼底。
她把小林叫了进来,“小林,送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大小姐亲自做呢?这我要是一直不回来,小姐不得在房间里浪费时间嘛?侬晓得伐?(你知道吗)”
小林瞥了容卿一眼,立马回答道:“小姐也是为了太太好,这不,小姐刚刚进来太太就回来了。”
万婉珍见问不出什么,兴致骤减,歪着头摆摆手让小林出去。
“那我也不打扰万姨休息了。”
万婉珍并不回答,只是阴恻恻地朝她笑。
如果是以前的容卿可能会以为这笑的意思只是轻蔑和妒怨,而现在她却能强烈地感受到其中的算计。
万婉珍就像一条饿狼,正等待时机将自己扑食殆尽。
…
正当她为万婉珍的事伤透脑筋的时候,另一件事如导火索般引爆了上海。
人人都在传,容卿要不是被邪魔附了体,要不就是成了变态恶魔,走到哪里哪里倒霉。
那名为顾辰容卿定制百灵朝凤红木香几的金大师惨死在店铺里,铺子里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正雕饰着香几的桌面纹路。
听闻金大师的死讯无人不惊,当年金大师是宫里御用的木匠,其宅邸获敕封,其作品只能留在宫廷。
后来洋人来犯,接着满清覆灭,金大师遭人迫害一路逃难,幸得顾辰相救。
此后便一直为顾氏百货提供木制品,千金难求。
这样一个传奇的人平白无故地死了,哪家媒体不想大作文章、博人眼球?
逼死无辜之人的通常不是法律,而是人言。
人们无知地把所有的错事归结到了容卿身上,不吝惜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
容氏又一次发生信任危机,人们受此影响不愿意再光顾容氏。
容正南因此变得暴怒无常,指着容卿的鼻子叫她去找顾辰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就不要提结婚之事。
…
“顾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