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慢慢驶入黄浦江口,尽管阿钰还没有从眩晕中完全缓过来,但是她依然迫不及待地想一睹这个东方巴黎的风采。她凭栏而立,外滩上哥特式建筑林立,最高的大楼国际饭店,还有总会大楼,海关大楼顶上的钟楼,悠扬的威斯敏斯特乐曲飘荡在外滩上空。
阿钰,马上就要到沪上了,你住哪儿?
陈立夫提着行李走到阿钰身边说道。
阿钰:我先去供货商那里,就在那边附近找个地方住。
陈立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或许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温城旅沪同乡会,那里有住的地方,也安全,你一个女孩子。
阿钰:温城旅沪同乡会?
陈立夫:是的,那里都是我们同乡人,温城生意人来沪上都会聚集在那里。
阿钰:那就有劳陈掌柜了。
陈立夫:就这么定。
轮船停靠在十六铺码头,阿钰和陈掌柜走下舷梯从嘈杂无章的人群中穿过,他们来到马路上叫了两辆黄包车直奔同乡会。
黄包车转进方浜路,马路两边都是商铺,有轨电车擦肩而过,阿钰新奇地东张西望,她看见童涵春堂药铺,她心想过几天来开几幅药给阿妈补补身子。黄包车七拐八拐的来到一条比较僻静的弄堂里,在一个有着斑驳木门的院子前停下。
陈立夫说了声:到了。
阿钰提着小藤箱下车,看见院子门边墙上钉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温城旅沪同乡会。院子门敞开着,她随着陈立夫进院,穿过天井前的小花坛,绕过一个雕花影壁,一座小洋楼赫然呈现。他们走进楼门朝右边一个敞开的房门走去。
陈掌柜来了。
房间里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从办公桌后面起身迎了过来,伸手和陈立夫握手。他看见跟在陈掌柜后面的阿钰。
这位是——
陈立夫急忙介绍到:这位是金氏袜铺分店的掌柜阿钰,在我们温城五马街可是赫赫有名啊!
陈立夫扭头对阿钰说:阿钰啊,这位在我们温城商界、政界更是名人,同乡会的会长李长庚先生。
阿钰:李会长好!
李长庚伸出手:你好,阿钰。
阿钰赶紧伸手握了握李会长的手,这是她第一次行握手礼有点不好意思。
陈立夫对李会长说道:李会长,阿钰是第一次来沪上,又是女孩子,能麻烦您给她安排住的地方吗?
李长庚:好!你们等一下。
李会长说完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位穿格子布旗袍的三十多岁的女人。
李长庚:阿钰,让潘姐安排你住的地方。
等潘姐带着阿钰出去后,李长庚向走廊两边看了一眼关上门。
李长庚:老陈,现在沪上的局势很紧张,小日本越来越猖狂了,他们觊觎北平、津门、沪上很久了,估计不久北平和津门是保不住了,他们与沪上开战也是时日的问题。温城也是重要的港口之一,刘书记亲自赴温城组织抗日工作,他推荐你的书店作为联络站,你有什么困难吗?
陈立夫脸色一凝口气坚决地说道:没有困难,我是陈孟书的阿爸,我也是中国人。
李长庚拍了一下陈立夫的肩膀:好!老陈。我会派一名工作人员去给你当伙计,也算保护你。对了,你店里的伙计可靠吗?
陈立夫:您说金泽安吧?可靠!他就是阿钰的阿哥,很小就跟我了。
李长庚:那就好,这次你回去就安排一下,过几天会有人和你联络。
陈立夫点点头。这时候潘姐敲门进来了,潘姐对李长庚说道:会长,都安排好了。
李长庚点头示意:老陈,我给你派的人手就是潘姐。
陈立夫:可我书店从来没有女店员,这会不会引起怀疑?我看——
李长庚沉吟一会,抬头看着陈立夫:老陈,你有什么想法?
陈立夫:潘姐去阿钰的铺子很合适,她那里是专营女人用品,男人免进。
李长庚:阿钰可靠吗?
陈立夫:阿钰参加过孟书当年组织的进步活动,这孩子善良有正义感,她和刘书记也认识,只是先别告诉她真实情况。
李长庚沉默了一下:这样也好,潘姐作为联络站负责人,你们开展工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这牵涉到刘书记的安全。
陈立夫和潘姐挺了挺胸,异口同声低声道:明白!
李长庚:这两天阿钰在沪上,潘姐要对她多照顾,老陈找个理由和她说潘姐去她那儿工作的事,但是把握分寸不要和她说得太深。
在小洋楼的三楼,阿钰看着洁净明亮的房间满意极了,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沙发和一个衣柜,简单朴素但是干净不累赘。她靠着窗户往外看,远处隐约有汽笛声,楼下就是天井小花园,闹中取静的幽僻之处。在她欣赏着窗外风景的时候,殊不知她已经妥妥地被卷入温城的抗日活动中,注定她将为温城的历史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