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歆看他勉强将那口菜咽下，放下筷子，黑着脸，盯着她，心里不禁一哆嗦。
“皇上若是不喜欢吃臣妾做的菜，那臣妾让御膳房重新做吧！”她努力维持着唇角的笑意，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免得他怪罪青巧。
“颜嫔可知，欺君是要杀头的。”凌灏离脸色沉沉，语气威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颜若歆一惊，但还是壮着胆子，装糊涂，“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他只吃过一次她做的饭菜，她不信他吃得出。
凌灏离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冷一笑，质问道：“这道菜是你做的吗？”
她愣愣地看着青巧做的那盘菜，怎么都无法相信，他居然真的吃出来了。
他现在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要罚青巧？
“你放心，朕不会罚做菜的人。”凌灏离看出她的心思，承诺道。
颜若歆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有他的保证，她自是不用再说假话。她倒是真的好奇，他的嘴怎么这么厉害。
“皇上是怎么吃出来的？”
凌灏离斜睨着她，不答反问，“你吃姜吗？”
“不吃。”颜若歆木木地摇摇头，蓦地瞠圆双眼，惊讶地问：“你也不吃姜？”
“哼！”凌灏离不满地冷哼，“连朕的忌讳都不知道，还想讨好朕？”
“是，臣妾知错了。”颜若歆失笑，忙给他赔不是。心想皇帝就是皇帝，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居然连她不吃姜这么小的事情，他都知道。
不过也是，他如果不把她的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又怎么能将她利用的那么彻底？
想到这，她的唇角不禁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
“用膳吧！”他明显黑了脸色地警告道。
他最不喜她像刚才那个样子，不管他说什么事情，都会被她猜测出别的意思。
“嗯。”颜若歆闷闷地应了一声，暗自叹了口气，他们还真是天生不和，每次她想讨好他的时候，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看来，今日是无法再求他不要让颜家的人入宫了。
这般一想，她便连用膳的胃口也没了。
怎知，他却忽然出声，“说吧！”
颜若歆本已经不抱希望，他这时忽然出声，不禁吓了她一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颜若雪有事求你帮忙？”他声音清冷地给她提了醒，好似在告诉她，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她根本隐瞒不了。
颜若歆并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得退缩，缓缓抬起头，勇敢地直视着他，“不，我不是为她。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像我一样，只能做一颗棋子。”
凌灏离的神色一滞，唇角蓦地掠过一抹冷笑，“不入宫便不会成为棋子？日子便会好过了？”
颜若歆微皱眉心，不等她开口，凌灏离便又咄咄逼人地继续道：“还是你以为你若是不进宫，颜文志就会成全你们，让你与颜予泽双宿双栖？亦或是，你以为，颜文志在你们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会放你们自由？”
颜若歆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说的都没有错，颜御史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即便不能入宫，怕是也会将她们嫁给哪个大人做小妾，终究逃不开棋子的命运。
但，在外边，总比在这高高的宫墙里希望大些。
“或许，不入宫，还会有一线希望。”她硬着头皮，声音低低地说。
这皇宫，终日争斗不休，若是颜若雪的妹妹也入宫了，两人之间的姐妹情，怕是也要到头了。
对颜若雪，她虽讨厌，但一想起她与自己同病相怜，都渴望亲情，便也就能将心比心了。
“希望？”凌灏离咬牙逼出两个字，似怒极反笑，“你是不是在恨朕毁了你的希望？”
颜若歆的心里钝钝一痛，下意识的别过眼，不肯与他对视，言不由衷地回道：“臣妾不敢。”
“好，好一个不敢，你颜若歆当真将朕放在眼中过吗？”凌灏离看着平静的她冷笑，站起身，“朕还有事要处理。”
她一惊，看向他时，他已经拂袖而去。
她有些不解，他为何气成这般模样，她又说错什么了？
颜若歆自省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颜若歆想不出倒也正常，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全无信任感，又岂能猜中他的心思？
是夜。
颜若歆刚准备休息，孙公公便亲自过来，请她去欢颜宫一趟。
苏姑姑想着今儿白天的情形，有些担心，刚想跟着，便被孙公公拦了下来。
“姑姑，皇上有吩咐，只准颜嫔娘娘一个人过去。”
苏姑姑不禁心里犯了嘀咕，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姑姑，没事的。”颜若歆对她笑笑，宽慰她一句，才抬步与孙公公离开。
一路忐忑，走过安静的宫道，渐渐有乐声依稀传入耳中，随着她离欢颜宫越近，那声音便越是清晰。
她放慢脚步，浅笑着看向身旁的孙公公，问道：“公公，请问欢颜宫中，今日是哪位娘娘作陪？”
“老奴不知。”孙公公恭敬地一作揖，回道。
颜若歆原本只是试探他，这会儿听他如此遮掩，越发证明凌灏离宣她去，不是什么好事了。
孙公公并未领颜若歆去欢颜宫的正殿，而是进了偏殿，将一套宫女服交到她的手中。
“娘娘，更衣吧！”
“公公这是何意？”颜若歆看了眼手上的宫装，问道。
“回娘娘，这是皇上的吩咐。”孙公公回。
颜若歆闻言，只好拿着宫装走到屏风后，换上身，随孙公公出了偏殿。
两人才一出偏殿，便有宫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对孙公公恭敬的一欠身。
“见过孙公公。”
“起来吧！”孙公公视线一瞥身旁的她，示意那宫女，“将东西交给她，你下去吧！”
颜若歆微垂着头，接过托盘，视线淡淡地扫过托盘上的酒壶。
待那宫女下去，孙公公才压低声音道：“娘娘随老奴来吧！”
“嗯。”颜若歆轻应声，跟着孙公公走到欢颜宫的正殿门前。
随着“吱呀”一声，正殿的朱红色木门被推开，最先映入颜若歆眼帘的一幕，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但，她却没有资格逃，也不许自己逃……
让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看，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吗？
此刻，凌灏离正身坐在大殿的中央，身畔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面孔很生，估摸着是他的新妃子。
那女子正为他斟着酒，身子使劲地往他的身上倚。时不时地，还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而他，只是时而转头看她笑笑，样子虽是温和有加。但，身子却坐得直直，好似在向颜若歆炫耀，并不是他愿意的，而是有女人喜欢往他的身上扑。
孙公公见她脚步微顿，小声在她的耳边提醒道：“去给皇上斟酒。”
她闻声，这才收了神，微侧头，刚要抬步，却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视线。
颜予泽握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中，他当真是喝多了吗？
颜若歆再次顿住脚步，静静地回望着颜予泽。未曾想，再相见，已是这番景象。
遥遥相望地两人浑然不知，端坐于正上方的翾帝的脸色已经越发的沉，眸中隐隐地迸射出危险的光芒。
翩翩起舞的舞姬阻断两人的遥望，颜若歆这才回神，收回视线，低着头向前走去。
她在凌灏离的桌边停下脚步，俯身为他和他身畔的女人斟酒。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好似没有认出她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由于距离近了，颜若歆略微听到了些女人的话。
“皇上，梦儿今晚可不可以不走？”女人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低低地，柔柔地，还透着几分娇羞。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凌灏离，这会儿笑笑，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怕你姐姐知道了责怪你？”
“怎么会呢！”梦儿不自然地笑笑，好似很难过地低声道：“梦儿也怕姐姐不理解，以为梦儿要与她争什么。但，梦儿只是仰慕皇上，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在皇上身边侍奉，便心满意足了。”
颜若歆刚要直起身，便听到了梦儿这番话。她不禁一惊，手上一抖，便碰翻了梦儿面前的酒杯，杯里满满的酒水，便顺着桌面极快淌到了梦儿的裙子上。
“呀——”
梦儿嫌恶地低叫一声，很快被乐声掩去。她狠狠地剐了颜若歆一样，忽然想起皇帝还在自己的身边，连忙收起眼中的厉色，泫然欲泣地看向凌灏离，撒娇地推着他的胳膊，“皇上，您看，这个贱婢将皇上赐给梦儿的裙子都弄脏了。”
凌灏离的唇角缓缓掠起一抹弧度，只是，却没能晕染开之前的那种温柔，而是冷冽得带了肃杀之意。
“贱婢？”他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
“皇上？”梦儿被这样的他吓得心悸，还不待多做反应，他便蓦地起身，嫌恶地甩开她。
别说是梦儿，就是一旁的颜若歆，这会儿都被吓得一惊，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大殿里的乐声愕然而止，舞姬们纷纷停止舞动。台下的世家公子们识相地起身。颜予泽抬步前，望向颜若歆的方向，见她低着头，只得不舍地收回视线离开。
跌坐在长椅上的梦儿，吓得顾不得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身子顺着椅子滑了下来，便开口瑟瑟发抖地求饶，“皇上，梦儿知错了。”
“哦？”凌灏离玩味一笑，缓缓蹲下身，扣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倒是给朕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梦儿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想了又想，好似猛地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皇上是不是怪梦儿与姐姐争？”
凌灏离的唇角的弧度越加明显，却并未搭她的话。
梦儿见他如此，像抓住了一线生机，唇角费力的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讨好着说：“皇上，梦儿不会和姐姐争的，梦儿只要能留在皇上的身边，就足够了。”
“你就这么想入宫？”凌灏离轻启唇瓣，别有深意地问道。
“是，梦儿一心仰慕皇上。”梦儿连连点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此刻好似都写着对他的仰慕。
“可是，你姐姐不希望你入宫，希望朕帮你找户好人家。”凌灏离玩味地笑笑，松开她的下颚，忽然伸出手，动作温柔地将她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