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封二牛的生活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他尽量减少在学校里露面,从靶场训练基地一回来就直接溜回宿舍。
礼堂风波过去半个月后,封二牛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
所以,当郭襄淇和豪强派三长老纪正科一同出现在靶场的时候,封二牛的双腿不由得哆嗦起来。
对了,郭襄淇是豪强派二长老胡泽凯的义女!封二牛想到了这一点。
郭襄淇挽着纪长老的手臂,一脸撒娇的乖乖女模样,就像亲昵爷爷的孙女。
“各位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我们豪强派的狙击班可是出人才的地方啊!可是再好的人才,没有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也只是绣花的枕头。现在,我们的外勤任务很繁重,需要抽调几名新生进行支援,这也是磨砺你们的好时机。”纪长老朗声说道。
“请纪长老随意挑选,他们经过了近两个月的学习,都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狙击技能。”胡教官的腰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就像被检阅的军队。
“嗯!”纪长老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时,郭襄淇凑到纪长老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大家不用紧张,我是派你们去实习,也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纪长老微笑道,“被挑中的一定要是心智坚强的人,所以,我会对你们进行严格的考验,筛选出你们中最优秀的几人。至于具体怎么考你们,容我先卖个关子,反正很新奇很独特就是了。”
“今天先这样,你们训练吧!”纪长老指示胡教官继续训练。
然后,纪长老和郭襄淇就离开了训练基地。
走远了之后,郭襄淇朝后看了新生队列一眼,满脸都是邪邪地笑意。要是封二牛看到了,准会吓得倒地不起。
一天辛苦的训练结束后,胡教官以训练任务繁重为由,要求同学们就在训练基地的帐篷里对付着过夜。
晚上,大家堆起了篝火,还喝上了酒,好不热闹!火花映衬着女生娇美的容颜,雄雄燃烧。封二牛只觉得如痴如醉,几杯青稞酒下肚,就晕晕乎乎了,便一个人先溜回了自己的帐篷,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
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封二牛只觉得有点凉,渐渐醒来。
清醒的刹那,各种混乱嘈杂的声音混在猛烈的狂风中,向他潮水般袭来。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努力眯出一条眼缝。
顿时一阵眩晕,反胃的恶心冲击脑海,差点让他呕吐出来。
看到的场景几乎让他怀疑自己尚在梦中。他连忙闭上眼,心里不停地祈祷。
这一定是梦!还是个恶梦!快点从梦中醒来!
这怎么可能,昨晚还躺在帐篷里睡觉,第二天醒来了一睁开眼,就身处万米高空?
刚刚睁眼的刹那,他看到了一片壮阔无际的蓝。
那是一片无物的虚空,柔和的日光没有给他带来温暖,只有深深的寒意。
稀薄低压的空气,几乎让他窒息,他大口地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他第一次觉得,蓝色美丽的天空,也许就是地狱。
凭感觉,他知道自己半身悬空,下半身应该是给人按着的。猛烈而寒冷的狂风压迫着他,想回头亦有所不能。
他依然处在意识回复之初的朦胧之中,真实与虚幻,一时无法分清。
旁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清醒剂起作用了,扔下去吧。”
封二牛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来不及呼叫就飞了起来。
啊!
封二牛真地飞了起来!
他在空中狂吼!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真是太可怕了,死亡都没有这么可怕!
因为极度的恐慌,他的四肢剧烈地扑腾。可这不是在水里,他仍以高速向下坠落。下方,是一片大草原,空无一物,正敞开它博大的胸怀,迎接封二牛致命的拥抱。
空中,一架螺旋桨飞机的跳伞舱,郭襄淇与胡教官正关注着封二牛的自杀式降落。
“这小子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我好想知道啊!”郭襄淇手里拿着一枝注射器,被他们迷晕的封二牛,就是打了这一针,才清醒过来。
“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了!”胡教官轻声说道,他虽然是教官,却只是一名高级颖者,面对纪正科这样的长老级人物发布的命令,也不敢违抗。
“两番让我受辱,当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放心好啦,他现在还在研修期,无门无派,就是不小心摔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郭襄淇的装束很是奇特,一袭黑色的大褂好像蝙蝠一样。
穿上了这一身,天空,将变成属于她的舞台。
胡教官拿出一个传呼机,开始说话。他的语速很快,就如他此刻的心跳。
还在快速降落的封二牛,从耳边的接听设备中听到了胡教官的声音,“封二牛,你离地面还有一分四十秒的距离。这是对你的考验,若是没有通过将有性命之忧。你的背后有一个降落伞,离地十五秒前打开,你才有生还的可能。所以你现在还有………等等我看下………还有一分二十五秒的时间,学习如何跳伞逃生。我只说一遍,能不能听懂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呃……我是不是太啰嗦了点,现在还有一分零五秒。”
你倒是快说啊,再迟几步小弟就要凉了啊!封二牛欲哭无泪。
万里睛空,薄云如纱。
坠落中,风声如鹤唳,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封二牛,你的背包里有一个容器,容器里有伞盖,你首先要做的是打开背包,然后试着摸索,背包里有一根小绳子,小绳子的末端是一个塑料球。你要保证自己姿势正面向下,才能拉动这根小绳子,否则降落伞将有打不开的危险。小绳子一拉动,伞盖会从容器里弹出,并在风力的作用下打开。伞盖打开后不要掉以轻心,要试着调节上方的两根平衡线控制左右方向………还有,就算伞盖打开了,暂时安全了也不要放松警惕,因为真正的考验也许还在后面。好了,教程解说玩毕,你离地面还有四十秒,祝你好运!”胡教官看着郭襄淇刚刚站立的地方,眉头紧皱,郭襄淇已经不在这架飞机上了。
封二牛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慌乱中,他努力打开背包,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根小绳子。
而且,他还处在混乱的翻滚状态,上下左右早就无法分辨了,降落伞根本无法展开。
这么快速的坠落,眼睛都难以睁开,什么都看不清楚。
时间越来越紧迫,封二牛好像都看到了草原上的毡房,说明离地面已经越来越近。
终于,封二牛摸到了那根小绳子,然后竭力稳住身形,拉动了小绳子。
蓬!伞盖从容器里冲出,在空中快速展开,就像盛放的花朵。
降落伞起了作用,封二牛的下坠之势瞬间止住,在风力的推动下缓缓飘向远方。
暂时安全了,不用担心成为肉饼了!封二牛松了一口气。
突然,封二牛警兆大作!
空中传来巨雕振翅般的异响,令他惊诧不已!
他向后望去,魂飞天外!
只见一只黑色的大鸟正翱翔天际,并向他快速逼近。
再仔细看,那不是鸟,因为头部是一个头盔,分明就是一个翼装飞行者。
头盔内部,娇颜无声地微笑,终于到了她一雪前耻的时刻!
黑色翼装在气流的冲击下震颤不止,迎风向前。
所见一切皆是残影,游离变幻,模糊不清。
猛烈的风、柔韧的布,爆发出惊人的高速,天空如同划过一道黑色闪电。
封二牛惊慌失措,努力控制降落伞,想要避开翼人的飞行路线,当然无济于事。别说他现在只是缓慢地滑翔,就算变成了一只灵活的鸽子,面对速度堪比猛禽的翼人,也是无能为力。
翼人越来越近,封二牛在翼人的身下竟然看到了一柄长刀,闪着耀人的白光,吓得他惊呼尖叫!
什么鬼!这是要把自己在空中斩成两截吗?这种死法连想也没想过啊!
翼人的目标并不是封二牛,而是飞临伞盖,长刀划过,如切豆腐一样,伞盖随之裂了一道大口子。
翼人远去,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黑点。
封二牛就惨了,疾风从伞盖的口子呼呼地往外冒,降落伞已经无法承担封二牛的重量,下坠之势增加。
好在离地面只有三四百米的距离了,封二牛拼尽全力,掌控降落伞更好地滑翔,支撑着不让它崩溃。
对一个只接受了一分钟教学,初次跳伞的人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实跳伞的技巧并不复杂,考验的主要是勇气。封二牛从一开始的惊骇欲死,到此刻,终于镇定下来。
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彻底脱离险境,降落伞依然以不慢的速度斜着向下飘飞而去。
“准备接受撞击!”封二牛狂吼道。
嘭!封二牛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余势不减,向前不停翻滚。
缠绕的伞线止住了翻滚之势,封二牛仰天躺在草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鼻子、嘴里还往外喷血沫子,想必是肋骨扎伤了肺叶所致。
好狠啊!
好你个狮子妹,长得那么可爱,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
是的,封二牛知道了,是郭襄淇所为。
那个头盔并不能将浓密的长发全部掩盖,翼装飞行者与伞盖擦身而过时,封二牛看到了长发飘飘的瞬间。
而且听莫衷言说,郭襄淇是翼装飞行的高手,必是她无疑了。
离封二牛三公里外,郭襄淇将戴在手上的金表通讯器凑到嘴边,缓缓说道:“先去救援封二牛,若是没死的话就算通过考验了。”
“果然是小魔女啊!”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没有将他置于死地。我爹常对我说,稷上阁从来不是养尊处优的安逸之地,现在多吃点苦头,以后才能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郭襄淇将手放下负在身后,朝天望去,她的手中攥着一个微型遥控器,除了她自己也只有胡教官才知道,这是打开封二牛降落伞的遥控器,是封二牛靠自己打开降落伞失败后的生命保障。
天空中,几只白色的候鸟快速飞过,一声啼鸣,打破了寂静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