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女子调配好了药,最后一步,则是打开苏远取来的黑色木盒,若姜溯此时能够看见这木盒里的景象,定会被吓一大跳,木盒上下共分三层,每层又分有三个隔间,九个格子里,竟全都是蜘蛛、蜈蚣这类活生生的毒物。
女子从中抓起一条寸余长的黑色蜈蚣,丢进药碗之中。
“喝了它。”
“你怎么不回答我?我们村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爹和妹妹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姜溯勉强用双手撑着坐起身,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都要归功于先前那一碗看似白粥的食物,否则他心神激荡之下,又咳了这么多血,又怎么能凭借自己的力气坐起身来?
女子依旧没有开口,而是换手托着碗,用那只健全的右手撬开了姜溯的嘴巴,强行将那碗药灌了下去,直至药汁入喉,她这才松开手。
姜溯不住的咳嗽,却听女子只是淡淡说道:“药性很烈,得吃不少苦头,忍耐。”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姜溯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要说的话,这是一味毒药,不过能救你的命。”
“毒药?”姜溯一怔,可女子却已转身离开了床边。
很快,姜溯就明白了为何对方将这称之为毒药,也明白了她说要吃不少苦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那碗药汁才刚刚下肚,他便感觉到胸口处和腹部传来剧痛,仿佛有很多虫子在身体里乱窜乱咬,疼得姜溯忍不住用双手在胸口和腹部狂抓乱挠。
女子对于姜溯的惨叫无动于衷,仅是回到案台上继续配药。
姜溯因剧烈的痛苦而在床上翻滚着,惨叫着,只可惜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而这种痛苦也持续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直至姜溯喊的喉咙都嘶哑了,才感到疼痛渐缓,就在这时,他明显感觉到小腹处传来一种异样的刺痛,不同于之前那种剧烈的疼痛,并且这种刺痛感还在慢慢变换着位置,由小腹到胸口,再到喉头。
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床边,伸手掰开了姜溯的嘴,下一刻,一条一尺来长的蜈蚣从姜溯的嘴里爬了出来,随后爬进了女子一早就备好的一口白碗里。
姜溯惊恐的看着那条蜈蚣,通体黑色的鳞甲,隐隐泛着暗红色光泽,更让姜溯感到震惊的,是这条蜈蚣的足下,竟还捆束着三四只血红色的小虫,这些小虫只米粒大小,跟当初赵柱死后从身体里爬出的血色小虫一模一样!
“这些虫子,我见到过……”
女子轻声道:“这种虫子叫吞血虫,以活物的气血为食,就是这个东西,害死了你们村里的人。”
姜溯茫然,显然不清楚为何这所谓的吞血虫会夺去整个独木村村民的性命,更不知道大伙,包括自己身体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虫子。
“那这蜈蚣?”
“是我刚才喂到你体内的,也是替你拔毒的法子。”女子转身走到案台前,拿起一根捣药杵,将碗中的蜈蚣碾死,碗底顿时浮现一层血水,血水之中,还能见到蜈蚣体内一同被碾碎的吞血虫尸骸。
紧接着,女子将调配好的第二碗药取来,只是这一次,她从木盒中取出一条寸余长的蜈蚣时,却没立即放进碗里,而是拿到了姜溯跟前。
“这是我养的食蛊蜈,配以我所调制的药引,可慢慢祛除你体内的吞血虫。”女子将那条寸余长短的食蛊蜈丢入药碗里,递到姜溯跟前。
“我,我不喝。”姜溯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先前喝下那碗药汁后所带来的巨大痛苦还令他心有余悸,此刻见到这药汁内竟还有一条活着的蜈蚣,心中的恐惧与抗拒自然更大了。
女子则根本没打算理会姜溯的意愿,照旧掰开姜溯的嘴,将药硬灌进姜溯嘴里,之后,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
屋外,两名青年远远站在五丈开外,便是这样的距离,也能清楚的听到屋内姜溯发出的惨叫声。
他们正是先前将姜溯带回复玄山的两人,庄佑和苏远。
“庄师兄,你要不进去劝一劝师姐?照这么个法子拔毒,那孩子哪能受的了啊,况且就算治病也用不着这么急吧?才这么会儿的功夫,都喝几副药了?”
“你怎么不去?”庄佑甩了个白眼过去。
苏远苦着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的脾气,我要现在进去,肯定得被师姐臭骂一顿,我可不敢。”
“你以为我不怕?”庄佑无奈道,“咱们二师姐的脾气,除了师父的话管用,就是大师兄来也不顶事啊。”
苏远听着屋中的惨叫哀嚎,突然叹了口气,“师姐说她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这孩子要是没能救过来,你说我们那时候是不是不该带他回来的,何必让他再吃这份苦头呢。”
庄佑摇摇头,似乎对苏远的话并不认同,只是也没顺着他的话说什么,而是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进去劝一劝二师姐?”
苏远脸色微变,迟疑稍许,突然一拍脑门,“庄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衣服还没收,我回去收衣服。”
庄佑一愣,看着转身就走的苏远,自言自语道:“嗯,我衣服还没洗,得赶紧洗衣服去。”
屋外的这番插曲屋内人自然不知,况且即便姜溯知道苏远二人在外谈论他的事情,他此刻也实在没有心力去顾得上了,这短短一个时辰间,他已被女子灌下了四碗药,每回药力散尽,那条入口时仅寸余长的食蛊蜈都会长大到一尺长短,再从他的嘴里爬出来,同时也会带出在他身体里“猎捕”到的吞血虫。
当第五碗药被女子调配好后,姜溯已是近乎哀求地说道:“我不喝了,求求你,我不想再喝了!”
女子托着碗,站在姜溯面前,淡淡道:“若不将你体内的吞血虫尽除,一旦你气血衰弱,吞血虫便会啃噬你的五脏六腑,要了你的命。”
“就算死了我也不想再喝这药!我不要你救了!”姜溯朝女子大喊,可这一次,女子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强行给他灌药,这反倒让姜溯有些发愣。
女子将那碗药放在床头,直视着姜溯的双眼,“若你自己都不想活,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罢,女子转身,没有离开屋子,而是坐在了案台前,似乎也没再打算继续给姜溯配药。
姜溯躺在床上,将身子缩成一团,哽咽道:“爹和绿儿都不在了,我活下去做什么,还不如死了……”
“他们是死了,可害死他们的人还活着。”女子看着姜溯,“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像你们村子和你一样的人遭到他们的毒害。”
“而你,至少现在还活着,还能说话,可以喊,知道疼。”
“假如这世间真有黄泉之地,你现在一死了之,九泉之下见到你的亲人,你该如何自处?可想过?”
女子一连番的发问让姜溯愣住了,良久,他才哽咽道:“我该怎么办?”
“好好活着,便是对逝者最好的报答。”女子的语气终于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多了一丝柔和与鼓舞,“如果往后有一天你能替亲人报仇,又或是救下一两个与你相同遭遇的可怜人,就更好了。”
话到此处便没了下文,女子索性撇过头去,连看都不再看姜溯一眼。
姜溯则愣愣的看着她,脑海里却是一再回响起她先前所说的那番话,最终,姜溯的双眼不再那么迷茫,逐渐变得坚定,他伸出手,拿起床头的那碗药,一口喝完。
姜溯没有发现背对着他的女子嘴角微微翘起,却见到她站起了身,继续开始帮他调配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