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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初雪凝霜(3)

雪色皑皑,沐浴着阳光。

执陵唇色如同三月桃花,盯着亭子里的石桌上的残局。

南隐去如厕,已经足足半个多时辰了。

执陵独自坐着,心里却充满着感激,透过指缝摄入的阳光,打在脸颊上,极是温暖。

就在这时候,过道里响起了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

执陵如同没听见一般,依旧垂着头,坐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

花朝怔在了原地,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没有责问,没有关心。

花朝垂着头,道:“执陵,我回来了。”

“嗯。”执陵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继续执着于他的棋局。

难道他还没有一个棋局重要?

花朝鼓起勇气,走近了几步,道:“那,那……我……回房了。”

这句话并不理亏,花朝却硬气不起来,甚至声音都变了。

“那里的事,我么是不是该告诉执陵公子他们?”

从回来开始,墨白心里就不安,不知这一贸然之行,会带来什么。

“暂时不用了。”花朝看着洗漱的温水里漂着的几片梅花瓣,几乎没有考虑。

“把这个吃了。”南隐向来不走寻常路,这次直接倒挂在了窗子上。

“这是什么?”花朝接过来,将窗子关上了一扇,正好挡住了南隐那黑蝙蝠般的姿势。

“好东西。”南隐隔着窗户,揉着鼻子,道:“百毒不侵的灵药。”

花朝端详着血色珍珠大小的灵药,送进了喉咙,有花香,很顺滑。

“怎样?”南隐一个凌空翻越,翩然落座于花朝的房间的坐榻上,抬眼看着花朝,笑道:“我都不舍得吃,小花朝就偷着乐吧。”

花朝虽没什么心情,态度还算友好,关心道:“那妳吃一颗就是,至于么?”

“是么?”南隐眨着眼睛,却满是疑惑,道:“那我下次多要一颗试试。”

这句话,花朝并没有仔细听,柔声道:“以南隐君的能力,不用试,定然可以。”

“呵呵!”南隐尴尬地笑着,道:“此行可有收获?”

该来的还是来了。

花朝还是有些紧张,道:“妳们都知道了?”

这个“妳们”,尤其包括执陵。

南隐轻飘的眼神,看着花朝,道:“难不成我们该不知道么?”

这倒不是,瞒不住的,他也没打算瞒。

花朝想问执陵是不是很生气,听到南隐的话,他已不能再问。

南隐猜到了什么,笑着伸手仿佛安慰着一只乖巧的小狗,道:“别怕,别怕,他可舍不得生气。”

这个“他”不用想,花朝已经明白。

他推开南隐那不规矩的手,瞪了一眼,道:“执陵生不生气,妳都不能占我便宜。”

南隐挺了胸,道:“一向都是别人求着小爷我占他们点便宜,小花朝倒是有些骨气,让我更是忍不住了。”他手掌抚在心口上,看着花朝,活像一个伤情的姑娘。

花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别说,以南隐的姿色,在那繁华的勾栏瓦舍之中,也能算个绝色。

南隐浑身不自在,动都忘了动。

花朝还是微笑着,柔声道:“莫怕,等南隐君哪日得了闲,我叫了执陵同往相陪就是。”

南隐此时却没了声音,只是一通跺脚,下楼远比上楼更迅速。

“南隐君这是怎么了?”墨白端着粥,一脸茫然,道:“仿佛受了欺负的小娘子。”

花朝笑出了声,道:“这话妳该去问他的。”

小娘子?!花朝当时怎么没有想起来呢。此时他甚至能想到,花朝那张羞赧抓狂的脸。

“妳来了?”执陵背对着房门,坐着。

“嗯。”花朝点点头,乖乖走到执陵身后的空位上,坐立难安。

彼此之间仿佛两个世界。

“有话要说?”执陵提起衣衫,穿上并排而放的鞋子,看着花朝,神情渐渐严肃。

花朝抬头看着他,道:“本来是有的。”他立刻又摇头,叹气道:“现在也是有的,妳知道的。”

执陵走过去,靠在桌边,忽又回头,道:“怎么还不说?”

花朝咬着嘴唇,迟疑着,道:“我昨夜做了件事。”

执陵并没有吃惊,反而笑了。

花朝抢着道:“不是坏事。”

他说的掷地有声,眼角偷偷瞄着执陵,道:“妳说过,我的话,妳都会相信的。”

执陵笑道:“朝儿能如此坦诚,我很喜欢。”

花朝眨着眼,道:“妳不问了?”

难道执陵不该问问他,不是坏事,又是什么事?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有没有危险么?这和他心里想的不太一样。

执陵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叉怀抱,道:“我在听呢。”

呃!这回答,换了任何一个人,花朝都是难免讲一番道理的。看着执陵,他却觉得刚刚好。

花朝好像松了口气,走到窗前,风中依旧有残雪飞舞,暮色已然渐浓。

花朝将那里的事情,说给了执陵。

执陵并没有觉得意外或者什么,仿佛那只是个故事。

花朝轻叹了口气,道:“天又黑了。”

执陵顺着花朝的视线,道:“嗯。”

花朝看了漆黑的房间,道:“为什么不点灯?”

执陵笑道:“是我疏忽了。”

花朝看着房间的陈设,无关大小,竟如白昼一般清晰,或者说更甚于白昼。

执陵点燃了灯火,看着花朝,道:“怎么了?”

花朝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他顿了顿,看着执陵。“点不点灯似乎没那么必要了。”

花朝怕黑,总是黄昏时便已掌灯。

执陵道:“那要不熄灭了吧?”

花朝还在震惊之中,看着执陵,道:“执陵也和我一样么?”

执陵微笑着,将窗关上,道:“我不知朝儿看到的是怎样的一番景色,如何确定是否一样呢。”

花朝道:“倒也是。”他转过身,看着执陵,眼睛里已充满了浓烈的好奇。

执陵的表情很平静,慢慢地道:“下次,不要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这话从何说起呢?

花朝弄不懂执陵的话,他顶多是任意妄为,可从不曾打算离开。

暮色更浓了。

花朝怔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执陵温柔地看向花朝,眼底深情不知,拍拍花朝的肩膀,道:“这次平安回来,是运气。下次,绝不可如此。”

这话如此说,花朝大抵明白了。他吸了吸鼻子,脸上带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道:“执陵只需相信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不告而别的。”

执陵静静地听着花朝的话,就像是在享受一首简单的歌。

花朝感觉自己就要融化在执陵温情的眼眸里了,他不禁一个激灵,道:“我若是和执陵说了,执陵会同意我去么?”

执陵抬起头,在朦胧的暮色中,凝视着他平静而愉快的脸,道:“我会。”

花朝心跳漏了一拍,这两个字,斩钉截铁。但还是忍不住道:“真的?”

执陵微笑着,点头。

这诡异的气氛!

花朝一头雾水的抓耳挠腮,执陵总是说,让他不要怎样,怎么会如此痛快呢?他再次看向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依旧半信半疑。

执陵终于还是败给了花朝这干净纯洁的眼睛,笑出了声,道:“我虽总说朝儿不要怎样,可却从不会问我是否同意朝儿去做什么。”

执陵轻叹一声,眼神突然黯然伤神。

花朝心里一阵苦笑,道:“我以为不要就是不能。”

花朝也委屈起来了。

执陵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又有了光,道:“我不过是希望朝儿无论什么事,都会说与我知罢了。”

花朝垂着头,道:“我却从没有和执陵说过。”

执陵道:“无妨,我在等。”

花朝不解,道:“等什么?今日有朋友要来么?”

执陵笑的更愉快了,道:“我在等朝儿无论发生什么,第一个想起来的人,会是我。”

“请问,此处可有位花朝花公子?”

若水生花的客人们看着来人,并无人敢轻易答话。

“请问,此处可有位花朝花公子么?”

来人提高了声音,四下寻找着。

“诸位姐姐,可是在找小爷我么?”南隐不知何处冒出来,一副好色之徒的浪荡相,殷勤地招呼着。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带头的女子,握拳道。

南隐一副陶醉的样子,眯着眼道:“诸位姐姐口中的花朝,难不成还有别人么?”

带头的女子回头看着身后的其他人,确认着南隐的身份后,依旧不急不躁,道:“怕是此处真的有第二个花公子呢。”那女子眼底扫过南隐,保持着不紧不慢的礼数,上前一步,朝南隐服了服,望着二楼的长廊,再次提高了声音。“此处,可有一位花朝花公子?”

南隐就这样被无视了,他尴尬地笑着,道:“这若水生花,可是小爷我的产业。”说这话时,他刻意挺了挺胸脯,“姐姐当真不需要小爷我的帮忙么?”

执陵听着楼下的动静,看着窗前晒太阳的花朝,道:“朝儿不去看看?”

花朝揉揉惺忪的眼睛,哈欠连天,道:“一大早这么吵,也就南隐能做到了。”

未央城里,没有不热闹的地方,花朝这话有失偏颇了。

执陵看着依旧昏昏欲睡的花朝,又看着窗外难得一见的太阳,时辰已近午时。

容洛看到了一切,敲开了执陵的房门,看到花朝窝在角落里,正在沐浴着阳光,小心绕到执陵身边,道:“那人奉命而来,怕是难以打发,南隐君让我来问问公子,该当如何?”

执陵看着花朝,不忍心打扰他,摆摆手道:“既如此,且让他们等着吧。”

一个年纪偏小的姑娘,巴巴地看着容洛,盯着他身后。孩子气地,轻轻地道:“难不成妳就是花朝花公子?”

执陵只是绕过了她,并没有回应。

她大抵心里受伤了,低下头,嗫嚅道:“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带头的女子冷笑,道:“看来是我们不请自来的,失了分寸呢。”

她招手,一旁的另一女子,递上一方镶金牡丹滚边的帖子,高高举起,道:“我等奉家主之命,求见花朝花公子。”

堂里的客人们,似乎被震惊了。

那些女子一个两个,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当所有女人,不卑不亢地异口同声时,仿佛带着数九寒天的冷风,让他们不禁瞬间清醒。

花朝突然回了神,看着执陵,莞尔一笑,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道:“我是不是该去看看?”

执陵道:“朝儿不用问我。”

花朝自己似乎也觉得荒唐,话没说完,脸更红了。轻轻走过执陵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答应过执陵的。”

执陵迟疑着,在花朝耳畔轻轻道:“可朝儿问过了。”

花朝皱起了眉,他实在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犹豫着,等了许久,道:“可我不止是要问,还要执陵相伴呢。”

执陵怔了一怔,什么话都不再问,花朝拉着执陵的手臂,已大步走了出去。

“是他?”那小姑娘远远看着楼上的二人,一眼认出了花朝,不禁一惊。

“我等奉家主之命,请花朝花公子到府一叙。”带头的女子,恭敬地递上名帖。

花朝接过名帖,上面只有空白一片。他将帖子交给执陵,看着那女子,道:“我记得姐姐,可否问一下,所谓何事?”

那女子摇头,余光瞥向执陵的瞬间,涨红了脸。

自从出了夜城,执陵再没有掩面示人,故而他一露面,无论男女,总是会有点……

唉!花朝很不喜欢!!

花朝再次道:“敢问姐姐,贵处主人此次相请,所谓何事?”

外面突然一声骏马嘶鸣,那女子拱手道:“还请花公子移步。”

那马车大抵是来接花朝的。

并驾齐驱,两匹黑色的骏马,甩着缰绳,口吐白雾。

花朝淡淡地道:“我想带位朋友。”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他看着执陵,又望着门外风卷起的雪花,搓了搓手掌,对墨白道:“把我的黑狐裘衣拿来。”

执陵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带头的女子,像是在等什么回答。

女子脸皮本就薄,她默默地低下头,道:“既然是花公子的朋友,那便请吧。”

来时,她们接到的只是接到花朝,凤凰台一叙,并没有其他的,多个人去,并不在限制范围内。

容洛似乎早料到了结果,将一件红狐披风,披在了执陵的身上,道:“此行公子务必小心。”

执陵配合着点头,看着那女子,她此时依旧低垂着额头。

花朝忽然沉下了脸,道:“我们此去何时可归?”

在自己的地盘上,花朝没有怕的。

女子道:“这个?”

她并不知道。

花朝道:“看来姐姐们也不知道吖。”

他回头看了看执陵。

执陵抬头看向楼上,南隐透亮的眼眸,朝着花朝抛了个媚眼,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呢。’

花朝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几眼,面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道:“还请几位姐姐带路,我们这就去吧?”

那女子再次瞥了一眼执陵,两队人,侧身而立,执陵跟着花朝,一起走出了若水生花。

这是来未央城后,执陵第一次出门,花朝心中总是有点不舒服,他从腰间取出一个木盒,道:“送妳的。”

执陵看着盒子,做工精细,并不是个新的物件,道:“这是什么?”

花朝身子跟着马车的节奏,来回晃动着,他掀开窗幔,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回头道:“打开看看。”

盒子的锁扣是兰花模样,虚扣着。

一片红绸包着的是块冰凉的物件,执陵的指尖摸索着,大抵猜出了什么。

一副彼岸花雕花的红狐皮面具,妥帖地抚摸着执陵的眉眼。

所有能遮挡锋芒的物件,在执陵这里,都如同锦上添花。

花朝看着执陵,有些沦陷了。

“花公子。”

车外一声呼喊,马车顿然而止。

花朝掀开布幔,已经是凤凰台的大门前。

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感觉。

花朝他们被恭敬地引进了大门,执陵下车时,那些女子看到执陵只是一瞬间的疑惑,随即就各司其职了。

这样也好,省了许多要解释的麻烦。

早春的梅花,这里开的甚好。

隐隐约约残雪夹裹着梅香,扑鼻而来。

“二位公子,这边请。”

花朝回头,看到执陵远远望着目之所及的各色寒梅,止步不前,扯扯他的衣袖,微笑着,指着前方的路。

侍者在一处房屋前停下,花朝抬头看着四周,莫名地笑了。

嘴边一阵火辣辣的错觉。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二位里面请。”侍者跨出房门,立在了门前的另一边。

“走吧。”花朝朝执陵淡淡一笑,脚步刻意轻快。

执陵提起衣袂,紧跟着。

“不认识我了么?”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上,虔诚的对着菩萨,转动着念珠的人,淡淡地开了口。

花朝笑了笑,躬身一拜,道:“上次大雪封路,多亏主家善意,否则那时我们主仆二人,可就危险了。”

她依旧没有回头,道:“上次妳们是两个人,这次也是两个人,只是妳还是妳,他却不是他了。”

花朝挤着一只眼,歪头确认着她是否能看到。

她缓缓起身,对着花朝慈颜道:“是味道。”

“味道?”花朝闻着身上的味道,他可是出门前特意收拾了一番的。

她被逗笑了,以依手掩面,道:“是这位公子身上特有的清香,与上次的不同。”

原来是这样。

花朝挠挠头,尴尬地笑着。

她是个风韵深邃的女人!

执陵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如今,看到了她的脸,执陵更觉得是了。

她在主位清雅而坐,温柔地看着花朝,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花朝看了看执陵,并没有移步,再次郑重一拜,道:“不知主家这次找我,有什么事么?”

她会意般地看着执陵,又看着花朝,道:“不给我介绍介绍么?”

花朝向执陵迈进一步,直到并肩。痴痴地看着执陵,许久,笑道:“执陵。”

她点头,道:“执陵。”

花朝点点头,道:“我最最最……重要的人。”

她又笑了,道:“听得出来。”

“是么?”花朝半信半疑地看着执陵,他的脸颊也有一丝笑意。花朝迷茫了一下,低声道:“妳也听出来了么?”

执陵没有动,只是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堂上的她拱手,道:“在下执陵,朝儿的的一位故人。”

执陵的眼里不是光芒,是万丈深渊。

她倒了一杯热茶,对花朝道:“喝杯水吧。”

花朝舔舔嘴唇,道:“我能多要一杯茶水么?”

她接着倒了第二杯,看着花朝,道:“和我一起,不必拘束。”

花朝不禁拘束了,尴尬地点点头,端起杯子,递给执陵,道:“上好的雪顶含翠,执陵也尝尝。”

她轻启朱唇,小抿了一口,道:“妳不敢见我?”

这句话是对执陵讲的。

执陵的杯子微微倾覆了一些,一滴茶水坠地的瞬间消失。

花朝道:“他性子冷淡惯了,还请主家莫怪。”

面具是他让执陵戴的,可如今他也确实没有要执陵摘下的意思。

她不追问,道:“花公子怕我会吃了他么?”

“怎么会?”花朝几乎脱口而出。

“哈哈……”她的笑依旧如初的清淡,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花朝干笑着,道:“我们当然是朋友。”

他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喉咙依旧觉得苦涩。他走到执陵面前,将空杯放到执陵手里,接过另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道:“这个我替妳喝了吧!”

执陵默默地点点头,看着花朝一饮而尽,道:“慢点。”

花朝笑着,用袖口擦着嘴角的茶渍,道:“没事,好茶不浪费。”

她眼里的关切之色,炽热的耀眼。

门外轻轻地敲门声,缓解了尴尬。

进门的侍者,在她身侧耳语了些什么,她的脸色由刚才的清雅变成了严肃,同样交代了什么,侍者朝他们二人微微服了服身子,便匆忙而去。

执陵用手肘轻轻推了花朝的侧腰一下,花朝将杯子恭敬地放到了桌上,微微笑着,道:“既然主家有事,我们二人便先告辞了。”

她懒洋洋地叹了口气,道:“吃了饭再说吧。”

“可……”花朝道。

“朝儿。”执陵抢先打断了花朝,淡淡一笑,道:“既是美意,便容后再说吧。”

花朝不解地看着执陵,而执陵却在直直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花朝干咳了一声,无论执陵打的什么主意,这么盯着一个女人,都不太合适。

她脸上波澜不惊,道:“我久居于此,难得有客人,除了我这个儿子,就是这院子里的他们了。”

花朝不置可否,慌忙地看着执陵。

执陵看着花朝,粲然。

花朝心中渐渐平稳,笑道:“我竟然真的有些饿了。”

她故作神秘地笑道:“这次保证也是难得一见的味道。”

花朝汗颜,脚下一软,被执陵揽在了怀里。

花朝苦笑着,道:“能不能不吃那个了?”

上次带回去的点心,花朝都免费送给了若水生花的客人。当时的情景,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眼珠子转动着,似乎盯上了执陵。

花朝径直拦在执陵跟前,拼命地否认道:“执陵不行,他绝对不行。”

执陵看着花朝,眼里哪里还有别的。

“既如此,我们且去看看都有什么吧?”她缓缓迈着步子,裙裾下的绣花鞋流苏偶有显露,更先风韵。

饭厅

一个锦衣公子背手而立,望着墙上一副山水图,出神。

“祐儿。”她在门外,温柔地道。

“母亲。”那人眼睛里是久违的重逢,伏地而跪道:“儿子想妳了,母亲可还安好?”

她快步疾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道:“地上冰寒,快起来吧。”

他起身,反扶着她,道:“母亲可一切安好?”

她有些哽咽,不停地点着头,道:“母亲很好,祐儿放心。”

“朝儿。”执陵轻轻拍着花朝的后背,如水地柔情,道:“妳有我。”

花朝苦笑着,眼泪已经浸湿了脸颊,执陵修长冰凉的手指划过时,花朝禁不住地吸了一下鼻子。

花朝见不得温情,这让他想起了月末年和月夕。

花朝吸着鼻子,看着执陵,认真地点着头,道:“我知道。”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仿佛嵌入了肉里才感觉到真切。

“等到儿子长大,一定接母亲离开这凤凰台。”他铺在她的怀里,仿佛刚出生的时候的婴孩般。

她轻轻安抚着,道:“母亲喜欢这里,祐儿只需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别惹他生气。”

她口里的“他”,咬字特别清晰。

她大抵是被那个人伤害过的。

“儿子知道,母亲只需要安好,其他的都交给儿子,就好。”

他吸了口气,仿佛刚才的自己,只是一个错觉,此时的他深沉不动声色。

“这是我的儿子。”她眼角的泪,依旧晶莹,却还是强颜欢笑对儿子,道:“这是母亲的小友。”

是他?!

花朝瞳孔放大。

执陵只是微一皱眉。

“是妳?!”

这次是花朝被认出了。

花朝跟着执陵,拜见道:“见过祐王殿下。”

她大抵是不会想到的,错愕道:“妳们认识?”

祈祐笑道:“母亲不知,当时在夜城,儿子和花公子可是算志趣相投呢。”

她不敢相信,看着花朝,道:“当真?”

花朝恭敬地点着头,诚惶诚恐,道:“那是殿下谬赞了,花朝不敢。”

她怔住了,就像这是天大的事。

祈祐道:“执陵公子,这是……”

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眉眼,带笑看着花朝。

花朝看着祈祐,随着他的目光,定格在执陵的脸上。

祈祐招呼着道:“二位请坐吧。”

执陵拉住了花朝还未落定的身子,花朝看到她依旧出神天山外般的,一动不动。

主家不坐,客怎可先坐。

花朝默默走到了执陵身边,等待着。

祈祐不解地看着二人,发现身边的空位,忙起身上前,拉着她的手,乖顺地道:“母亲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她连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好像连呼吸都没有。

祈祐不由得大惊,道:“快传御医……”

声嘶力竭地,痛彻心扉地……

“朝儿。”执陵推着完全发懵的花朝。

“麻烦花公子了。”祈祐在数九寒天里,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他确实怕了。

花朝诊断一番,摇了摇头。

祈祐更是慌了,道:“怎么了?”

花朝看着此时身子依旧坚挺的她,稍微松了口气,道:“只是暂时性的心悸,无妨。”

一根银针刺穴,她深深地厚重地喘了口气,渐渐恢复了血色。

祈祐紧紧抱着她,哭诉着满腹的委屈,道:“这些人平素里怎么照顾母亲的,儿子真该杀了他们,一个也不留。”

他的眼神狠辣决绝,看着门外跪了一地的侍者,牙齿发出刺耳的摩挲声。

她轻轻拍着祈祐紧紧拥抱着自己的手臂,虚无地道:“且别这么做,与他们无关。”

祈祐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体贴地递上一杯糖水,道:“母亲说怎样便怎样吧,儿子只需要母亲平安喜乐。”

她欣慰地点着头,眼神看着门外,虚弱的摆摆手。

祈祐明白,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且都下去吧。”

这些人的主子,不是凤凰台里的母亲。他们只是奉命,来此破败之处,监禁着一个不受宠的帝后罢了。

母亲向来与世无争,即使受了委屈,也是咬牙坚持的。为了保护他也好,或者只是心死了。

祈祐都不能接受,无论发生什么。作为他的母亲,她有资格享受万民朝拜。

绝不能是个笑话,任人欺辱的笑话。

她的身份,执陵想必早知道了。毕竟,这世间能瞒过执陵的事不多。

她的身份,花朝此时也大抵猜出了八九。当今天下,白泽国只有一位殿下,而作为他的母亲,想必就是传闻中的那位了。

没想到,他一不小心的好奇,推开了的竟是皇宫里的一段秘闻。

花朝意味深长地看着执陵,执陵向他点点头。

花朝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是,有些门一旦推开了,想要置身事外,便难了。

此时的花朝,还在祈祐母亲的凄凉之地而唏嘘不已。

执陵看着花朝,他不打算打破这一切。

就在执陵纠结时,她的目光却与执陵交汇,只是一个眼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没事了,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她轻咳了两声,扯出一抹苍白的笑,道:“我似乎也饿了。”

祈祐听到这话,忙紧着母亲喜欢的,夹了一堆,道:“母亲快吃吧。”

她笑着,招呼着,道:“一起吃吧。”

即使是将要冷掉的饭菜,花朝也吃的很开心,他一向一紧张,就饿的更快。

“听说二位来自夜城?”她云淡风轻地道,筷子轻轻划过碟子,偶有珠玉声。

花朝看着一块绿色的膏体,迟迟不曾下口,道:“是。”

“家里还有什么人么?”她循序渐进的道。

花朝沉默了很久,直到执陵打碎了他碗里的汤匙。

花朝关切地看着执陵的手,安然无恙,道:“有爷爷还有姐姐。”

他的声音沙哑,眉眼差点埋进了汤碗里。

她察觉到了,突然笑道:“看着花公子和我家祐儿年纪相仿,若是朋友,我便也算多了个亲人。”

她说的苦涩,脸上却是笑的。

花朝还是将那块膏体掰开了两瓣,试探着尝了尝味道,眼睛发亮,道:“是绿茶膏。”

她笑了,道:“不然呢?”

花朝想了一圈不然后怎样,尴尬地试探着。

执陵轻轻地敲着他的筷子,道:“浪费可耻。”

花朝乖巧地埋下了头,默契地推给了执陵,自己则贪玩地四处张望着。

祈祐不解地看着执陵对花朝的态度,嘴角挑起一抹难以捉摸的诡异。

原来是这样。

有时候,收获确实在意料之外,如同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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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相处终成眷属,原以为是真命天子,却让家族成了动荡间的牺牲品,童年的施以援手换就了今日欺凌……所有真相破开摆在面前是,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再次相遇,我只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再无感情希望,仅限于你。--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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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无人编排,这世间的高低尊卑早已井然有序。当强者为尊的乱世,谁来维护生灵最后的尊严。欲望与罪恶交织的背后,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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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墓梦灵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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