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曼仍然低着头,任由她搓揉。
客厅里,三个男人枯坐无语。
他们看着戚圆圆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又进去,进去了又出来,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是面面相觑。
“小曼……小曼没事儿吧?”还是瘦猴忍不住,打破了沉寂。
史朗蹙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李若曦看着史朗,眼睛里满是问号:“刚才在电话里,你抢过电话说的那一句‘张宇市长,六十二万’是什么意思?”
史朗横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说话,瘦猴在一旁却不安起来。
李若曦狐疑地看着他俩:“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言小曼的事情,怎么又跟张市长有关系?而且,宁语生一听此话,便乖乖地把她送了回来。难不成张宇市长是言小曼的后台?或者是宁语生跟市长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被你们知道了?”
“李若曦,你最好不要多问,这对你没有好处。”史朗冷冷地说。
“对对对,你最好少问,没准问得多了会惹祸上身。”瘦猴忙附和道。
李若曦半信半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过他也真的闭口不往深里问下去了。
这时,戚圆圆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干毛巾擦拭着头上的和身上的水珠。
“圆圆,身上湿了就换件干爽的衣服吧,免得着凉。”言小曼这时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边关切地对戚圆圆说。
洗了一个澡,言小曼果然显得精神多了。
“不用,只是几粒小水珠儿罢了,不碍事。”戚圆圆说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言小曼,之后得意冲着史朗和李若曦炫耀道:“瞧瞧小曼,我的手法还不错吧?能起死回生!”
言小曼冲着她感激地笑了笑:“真的不错,经你这一搓一揉,还有一顿乱点,我现在真的是舒服多了。”
她见三个男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穿梭,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天快亮了,你们也折腾了一个晚上了,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小曼,你看我们这个样子能睡得着吗?”
瘦猴言下之意言小曼当然听得明白,她冲着他们淡淡一笑:“你们先去睡吧,就当我欠你们一个解释。”
“言小曼,我们不去睡觉,你既然有精神劲儿了,那就把欠我们的解释还给我们。”看来,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李若曦也不想去睡觉。
“小曼,刚才你说你是自愿跟着刘晓泊走的,难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在火车站的出口等着你吗?”史朗耿耿于怀的是这个问题。
言小曼看着史朗,努力装出很淡然的样子说:“刘晓泊告诉我,宁紫馨病得厉害,我一听,便把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宁紫馨真的病得厉害吗?”戚圆圆赶紧问道。
“我没有见到紫馨。”言小曼还是淡淡地说。
“这么说,刘晓泊是骗你跟着他去见宁语生的。可宁语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要见你,也不急在一时啊!”李若曦不解地问道。
言小曼低下了头。
“小曼,你这次回去见到了你的父母了吗?”戚圆圆在一旁见言小曼似乎不想回答李若曦的问题,忙把话题岔开。
瘦猴推了戚圆圆一把:“你这不是等于白问吗?小曼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去见她的爸妈的,怎会见不到呢?”
“没有见到,他们,都死了。”言小曼的嘴边,扯出了一丝苦笑。
“什么?叔叔阿姨都死了?”史朗和李若曦他们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言小曼的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她没有看那四张惊异的脸,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们……他们是怎么……怎么死的?”言小曼在火车上的时候,史朗曾经同戚圆圆那样的问过她,在电话里,他也听到了她那种反常的声音,当时他也曾想到了老人可能故去了的这一层意思,只是让他更加怀疑的还有另一层意思。
言小曼低着头,好一会她才又抬起头来。这一次,她的脸上看不出波澜了:“五年前,我出车祸躺在医院的时候,爸妈为了赶去看我,他们……他们在路上也出了事,就在当天,两位老人都走了……”
史朗听了言小曼这话,都沉默下来了。
好一会,戚圆圆才搂着言小曼的肩头,轻声地劝慰道:“小曼,你心里难过……你心里难过就别说了吧。”
言小曼拍拍戚圆圆的手背,苦笑了笑说:“圆圆,我没关系的,自从恢复记忆以来,我一直欠着你们的一个解释,今天你们想听,我就索性把这一切都跟你们说了。”
李若曦忙去帮言小曼泡了一杯浓浓的绿茶,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言小曼感激地冲着李若曦笑了笑,真的难为这家伙还记得,这是言小曼的最爱。
言小曼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一股苦涩在嘴里蔓延,轻轻地砸吧一下嘴巴,那份苦涩变成了一股清凉,这清凉里面,还有一丝丝苦后的甜。
言小曼环视了一下身边的这些朋友,她见他们都在盯着她,他们的眼睛里分明充满着期盼和好奇,这些人,就像是一群刚考完试,正在等待老师揭晓答案的考生。
言小曼不禁在心里叹道:“我的生命里要是能像他们那样,过得单单纯纯,没有那么多的经历该有多好啊……”
她轻叹了一声,又端起茶杯,深啜了一口,咽下。她的眼睛望着有些泛白了的窗口,眼神开始迷离,她将自己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于是,在史朗和瘦猴的眼里,重新出现了宁语生秘密文档里那个名叫“被埋葬了的爱”里留住的情境:一条清凌凌的小河,一座清幽的小院,一个白胡子老公公,一个长辫子的中年女人,一个身穿着白衣,头戴白帽的男人在言小曼的描述中又出现了。这些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都齐刷刷地在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这位姑娘手挽着一个清癯儒雅的青年,出现在那青山绿水之间。于是,山涧里,竹林中,甚至是那连绵的高山峻岭之上,都响起了这对年轻人欢快的笑声……
画面继续向前铺展,女孩儿跟着那清癯儒雅的青年来到了繁华的都市,进了豪门大院里。不久,姑娘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那银玲般的笑声也听不到了,姑娘的眼睛里,蒙上了忧郁,有了哀愁,在那双迷人的眼睛里,甚至有了屈辱……
孩子被硬生生地从怀里夺走,心里有多痛,只有经历过了的人才会知道;丈夫为了气无辜的妻子,故意带着别的女人在面前炫耀,要多大的忍耐力,才能承受那种侮辱;躺在床上,生不生,死不死,那是一种怎样的磨难,这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出来的……
随着言小曼的讲述,史朗他们的心时而欢快,时而沉闷,说到后来,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愤恨。
他们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生生死死,都无法摆脱那段情缘的纠缠……
史朗推门进了公司,把几张订单往会计柳姨的桌上一放,便端起旁边他桌子上的一杯冷白开,“咕咚咕咚”就喝起来。
“那是冷的……”柳姨还没来得及制止,史朗就已经把一整杯的冷白开全灌了下去。
“这么冷的天气,你还喝冰凉的,你不要命了啊!”柳姨埋怨道。
史朗“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走了一天的路,说了一天的话,嘴巴早干得要命了。”
柳姨拿起桌子上史朗刚放下的订单,“哗啦啦”地抖了抖两下,赞道:“今天的成绩还不错,累点渴点,值!”
“一天下来,只签了这几张单,还都是些零星小单,你还说值啊。”史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在呼呼地喘着粗气。
“史朗啊,你还算是幸运的了,你瞧我,接连跑了一个礼拜了,一张单都没签下来。看来啊,这个月我答应我女朋友的礼物又要泡汤喽。”同事小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过来,他靠在史朗的办公桌边,沮丧地说道。
“怎么老听到你说要给女朋友买这样买那样的,我就从来没听见史朗说要给他女朋友买点什么。”柳姨一边翻看订单,一边说着。
“言小曼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小刘关切地问道。
“你们别胡说,我跟小曼……我跟言小曼只是普通朋友……”史朗红着脸说。
他脱下鞋子,搓揉着酸疼的脚。
“史朗,你就别保密了,你跟那个言小曼住都住在一块儿了,还说不是男女朋友?人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面对着一个那么美丽的嫦娥仙子,居然还能忍得住不那个……那个……嘿嘿,嘿嘿……”小刘色迷迷地说着,看他那个样子,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去,谁像你?跟你女朋友没认识三天就把人家弄上了床!”柳姨对小刘嗔道。
“嘿嘿,我们那是你情我愿,快节奏!这就叫做跟上时代的步伐!”小刘大言不惭。
“切,你那叫跟上时代的步伐啊?你那叫耍流氓吧。”史朗调侃道。
“去你的!我要不来那一招,现在她还不一定是谁的女朋友呢!”小刘说着,无意间低下头,看到了史朗脚上的袜子。“咦,你这双袜子挺好看的,是手工织的吧?”
柳姨一听,难以置信,她忙跑过来瞧新奇:“这种年代,居然还有人织手工袜子?”
史朗赶紧把脚放下去,想要重新穿上鞋子,却被小刘一把抓住了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