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佩妮马上站起身来,奔向衣帽架前,抖抖索索地从宁语杰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倒出几粒浅黄色药丸。把药丸塞到宁语杰的手后,她又倒了一杯白开水端到他面前。
宁语杰服了药之后,脸上痛苦的表情才渐渐淡去。
“语杰,你别着急,紫馨那孩子,机灵得很,她有心要躲开我们,要找她也不容易。不过你放心,那孩子,肯定没事儿的,我敢保证!”钟佩妮不得不忍住内心的慌乱,好言安慰宁语杰。
“妈,现在……现在我只有紫馨一个人了……”宁语杰仰起脸来看着母亲,可怜兮兮地说。
钟佩妮把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真想狠狠地给他两个耳光,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紫馨没事的,你在我房里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钟佩妮说着,退了出去。
刚到客厅里,钟佩妮就狠狠地骂道:“钟佩妮,你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孩子呢?”
宁语杰已四十岁的人了,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玩音乐,玩女人。在宁家里,除了宁紫馨能牵得住他的心以外,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他一样都不会放在心上。
钟佩妮拿起电话,拨通了宁语生的电话。这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拨打宁语生的电话了。
“语生,还没紫馨的消息吗?”这一句话,钟佩妮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重复完这一句话以后,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期待地等着宁语生的答案。因为她知道,语生给出的答案永远是一个——“妈,我正在想办法呢。你放心,紫馨会没事儿的。”
“妈,我已经有紫馨的消息了。一会儿再去确定一下,确定了马上告诉你。”宁语生这次的回答终于不一样了。
“真的吗?真的找到紫馨了吗?这孩子……这孩子现在在哪儿啊?”钟佩妮一听有宁紫馨的消息了,激动地大声问道。
“妈,这次应该是真的。不过我还是要亲自确认以后再告诉你吧。”听得出,宁语生也在极力地压抑着兴奋。
“宁语生,你说,你快说,紫馨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她!”不知什么时候,宁语杰已经从卧房里冲出来,一把夺过钟佩妮手中的话筒高叫着。
也许宁语生没有料到宁语杰已经回国,而且就站在钟佩妮的身边。他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没有马上回答。
“宁语生,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紫馨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要见到她,要不,我会死的。”宁语杰见宁语生没说话,以为是不想告诉他紫馨的下落,便出声哀求道。
“我确定后再说。”那头的宁语生却冷冷地说完,关了机,不再理他。
宁语杰拿着话筒看着,呆愣了好几分钟,像是要研究透那话筒的构造。片刻,他像疯了似的拼命拨打着宁语生的电话,宁语生却始终不与理睬。
宁语杰无奈,只得冲着无法接通的话筒嘶声竭力地喊道:“宁语生,你混蛋!有本事你冲着我来!折磨言小曼有什么本事!你这个刽子手!刽子手……”
“宁语杰,你给我住嘴!”钟佩妮眼看着宁语杰又濒临疯狂,忙大声暴喝,试图将他喝醒。
果然,宁语杰一个激灵,神智也醒转过来。他惊愕地看看钟佩妮,又看看手中的话筒,一赌气,将话筒摔在地上,便又冲进房间,“砰”地一声,将房门用力砸上。
钟佩妮弯腰拾起话筒,喃喃道:“冤孽啊,冤孽啊……”
宁语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草绿色的天花板发愣。在他的脑海里,永远保存着那一片绿草碧天,还有那个如山间仙子般姑娘的倩影……
也许就是那一瞬间吧,言小曼那一瞬间的那一个微笑,就是那个无意识地微笑,把这个阅女人无数的浪子的心紧紧地拽住了吧。
“小曼……小曼……你在那个世界里找到男人了吗?那个世界的男人不会伤害你了吧?那个世界不再有钟佩妮了啊……你也不用受她的欺侮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吧……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呢……我保证……我保证不再欺负你了……我保证……我保证不交那样……那样危险的朋友了……我保证……”
宁语杰喃喃地说着,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耳后,流到颈部,最后被枕头吸了进去。
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那个浅浅的痕。
现实生活里的痕会渐渐淡去,而在现实生活中淡去了的痕,会在梦中清晰的重现吧。这不,在梦里,宁语杰又回到了那个跟言小曼相识的地方了……
记得那时宁语生为了言小曼与家族抗争的时候,宁语杰正搂着一个女模在欧洲旅游,到处寻着开心。
当他烦了,腻味了那女人,重新返回香港的时候,宁语生已经与言小曼登记结婚了。
母亲认为,一向听话的宁语生,现在变得如此固执,如此蛮不讲理,罪魁祸首就是言小曼。言小曼一定是对宁语生使了什么妖术,所以才能让他像中了蛊似的迷恋她这个不懂礼貌,分不清轻重的女人。
钟佩妮永远忘不了言小曼第一次跟他们见面时的态度,言小曼的那个态度,把她这个听惯了阿谀之言的钟家女主算是得罪透了。
“虽然您的钱能请得到很好的医生,也能找得到很好的厨子,但是有些医生和厨子,不是您拿钱就能请得到找得到的。”
这,这,这算什么话嘛,你一个乡下医生,你一个乡下厨子,居然敢藐视我堂堂的钟家!这样的态度,有几个老人能受得了?
她恨言小曼,可为了保持颜面,她又不能在旁人的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就会有损她的威严,她只能把对言小曼怨恨,深藏在心里。又怨又恨憋在心里是非常难受的吧,现在见儿子回来了,她终于找到能将这些话发泄出来的对象了。于是,老太太不管不顾地,噼里啪啦地把那一肚子的火气,全都发泄出来了。
宁语杰听完钟佩妮的抱怨,很不以为然。他双手合什,笑嘻嘻地说:“我这老哥,终于为自己活了一回了!看来这女孩,言小曼这女孩很是不简单。”
钟佩妮一巴掌打过去,可语杰轻易地避开了。钟佩妮气得圆瞪双眼,骂道:“我钟佩妮哪里是养了两个儿子啊,分明是养了两头狼,两头忘恩负义的狼啊!”
宁语杰也不生气,他搂着母亲的双肩,嬉皮笑脸地说:“是是是,钟佩妮女士是养了两头狼,养了两头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公狼!那么钟女士,你可是世上最漂亮的母狼哦!”
钟佩妮被这个小儿子弄得哭笑不得,她气急败坏的警告道:“宁语杰我告诉你,不准你跟他们来往!不准你接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简直不是个人,是妖怪,是会施放蛊术的妖怪!好端端的一个宁语生已经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了,要是再搭上一个你,我不想活了!”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钟佩妮的一句气话,竟然是一语成谶。
离开母亲,宁语杰就暗自盘算着,得找个时间去瞧瞧那个在母亲嘴里是妖怪的女人。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说得出那样一席可以把钟佩妮女士气得半死的话的,又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他那个乖乖仔似的老哥迷得晕头转向的。
宁语杰只在家里呆了两天,便扯了一个由头,偷偷地溜回内地,找宁语生去了。
那天找到言小曼的家,言小曼和宁语生都不在,只有言小曼的母亲一个人在家。
言小曼的母亲一听说是女婿的兄弟,刚开始的时候,态度有些冷冷的。
宁语杰一想,便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他忙表明态度:“阿姨,你别误会,我的家人虽然不支持语生的婚事,我可是举双手赞成的。我这老哥,我这老哥终于肯为自己活一回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反对呢?瞧,我这一次就是专门来祝贺他们的啊!”
小曼妈妈一听,在那个宁家,居然还有一个看得起他们这穷家小户,支持女儿女婿的人,她马上转变态度,开始热情地招待宁语杰了。
她把宁语杰带到女儿女婿的房间里,指指点点地给他看他们挂在墙上的合影,还端来很多当地的土产来招待他。
宁语杰也不客气,抓起一把剥好壳的毛栗子就往嘴里塞,他还夸张地边吃边说:“好吃,好吃,又香又粉,这在我们那儿,有钱也买不到。”
言小曼的母亲一看这个小伙子这么随和,没有一点有钱人家少爷的脾气,倒是更加喜欢了。
她拿来女儿的相册,让他翻着看好打发日子。
宁语杰看着言小曼的相片,毫不掩饰地赞叹道:“怪不得,怪不得老哥会被迷住!阿姨,你家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
言小曼母亲听到别人如此由衷地夸赞女儿,笑得嘴都合不拢来,她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女儿来了。她从女儿小时候讲起,一直讲到女儿读完名牌大学出来,她为了他们三位老人,放弃在城里工作的机会,回到这座小县城里来,当个普通的外科医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宁语杰也爱听,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让老人更加愿意向他细细地诉说女儿的成长历程。
当宁语杰翻到一张言小曼仰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四周是青山翠柏环绕,头顶是蓝天白云衬托的照片时,便停下来了。
“姨,这地方是哪里,这么美,离这儿远吗?”宁语杰把相册递到言小曼妈妈的面前,问道。
小曼妈妈歪着头,细看了看说道:“哦,这地方啊,离家不太远,打车可以去得到山脚下。到了山脚,再爬一会儿山就到了。今天小曼和语生就陪着外公去这山上挖药呢。”
“姨,现在可不可以带我去?反正我在家里也是在等他们,到山上去找他们,会更好玩吧,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啊。”宁语杰突发奇想。
“这行吗?你刚到,还没吃饭呢。”小曼妈妈犹豫道。
“不要紧,我一点也不饿呢。”
见宁语杰有兴致,小曼妈妈也不再犹豫,带着他出去打车去找言小曼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