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蜀地裂愁上浇愁
青松安慰晓风说道：“其实有的人死了，他们却还活着，在我们的世界里死人就是死了，而在死人的世界里，活着的人已经死了，死与生都是一个瞬间，死并不可怕，怕的是生的时候一直处于死的状态。晓风，打起精神来，生活还得继续，我想胡蝶也不会看到你这样一副枯槁的样子。”
在胡蝶下葬的第二天，青松，高清，素颜，晓风都去了胡蝶的坟前陪她一天，生死两重天，对此时晓风的心情只有用苏轼的《江城子》来形容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适，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断梦忽还乡。小轩窗，已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青松们把以前写的诗词全部化为灰烬，以寄给另一个世界的胡蝶，晓风发誓今后不再作诗，谈诗，吟诗。青松，高清，素颜也这么做了。他们在坟前烧着一张张写满诗的稿子，晓风还特意从书店买了一本李商隐的诗集来焚烧，因为胡蝶特别喜欢他的诗句，青烟在坟头飘渺而去，一缕芳魂由此去，大家的心也跟着飘荡。
山头又添了一座新坟，它是那么的显眼，花圈铺在周围，不时从山中传来几声鸟鸣，大家听到的鸟鸣都是哀鸣，也不再是欢快的歌唱声，四个人从中午一直陪着胡蝶的坟到晚上，天边的浓云又开始席卷而来，山头轰轰的雷鸣声又开始响起，天开始变黑，仿佛一个人不小心钻进四面都有围墙，上下方都被密封的空间，让人在里面透不出一点气，四顾心眼茫然，人就在这个空间中迷茫，悲伤，失望，绝望，最后死去。
夜色已浓，但是四人就是不愿离去，都想再多陪一下胡蝶，大家都明白人死不能复生，陪多久都不会陪活胡蝶，陪她是代表一个人情感的深厚，并不代表祈求上天让胡蝶活过来，因为这样根本不现实。
青松发现胡蝶的坟和其他的坟很不一样，因为是新坟，所以坟头尚未长满杂草，而是新鲜的黄土，这些土就如胡蝶的被子。她的坟是那么不一般，那么孤独，那么单调。这让青松明白一个道理。
人生在世，不管你的成就有多大，不管你家财万贯，享誉天下，最后还不是一堆白骨。生前你有几十栋绿璃白瓷的房子，最后也不过只有几立方米的栖息之地，而且只能横在里面，不能竖着。生前你有用手都会数抽经的票子，可是当你魂魄归西那天，这些票子早已成为一文不值的纸了，想用它来贿赂阎王，他都不会收，因为他要自己发行的冥币。生前你有三妻四妾，一旦你翘脚的那天，她们都会作鸟飞兽散，各奔西东，你算什么，算个死鬼。生前你有名车名气，当你对这个世界说拜拜的时候，那些名车只能载着你的棺材开向坟山，名气也随着人气一去而了之，除非你有像孔子，老子等等那么大的名气，不然你想让自己的名气永存世间，万古流芳，那只是异想天开，有的国家的某位主要领导人死后的二十年，或者就是十年内，人们早已把他忘记，人们也会怀疑世上是不是有这个人，就如现代人怀疑是不是有鬼谷子这个人一样。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也能成就一生。
青松在上幼儿园时，就想到了死这个问题，也许有些夸张，这么小就知道死是什么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当他看到过年被杀死的肥猪时，他就会想到这头猪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里找杀死它的人报仇？肥猪死后会变成什么呢？变成老鹰，变成蚯蚓，变成大公鸡，变成，五六岁的青松就这么想着，万一哪天自己也像那头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的肥猪一样死去，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青松想到自己将有五种死法；自然病死，被人杀死，被车撞死，被从高空掉下的物体砸死，还有就是被气死。他最想要的就是自然死亡，这是五分之一的机率，世上的人都一直追求着此种死法，老病了之后还不愿马上蹬腿，却一直想着吃药，看医生以延长自己的生命，当你病到无法治愈的那天，还想着找药方救自己，这叫愚蠢，大自然有规律，生命也有规律。还再想活几年的人证明你还有很多心事放不下，你并不快乐，即使死了也不会高兴，因为你牵挂太多，这让你忘了享受那人生的最后一刻，在要闭气时，儿子或者孙子们的陪伴就是你最大的幸福，你还想要什么呢？有几个后代就行了。你就如天边拖着长尾巴的流星而已，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是人们寄托的美好心愿，能否实现都成问题。
小时候，青松也在想一个人就好比一头牛。当你是牛犊时，你很快乐地在牛妈妈周围奔跑，欢畅地挨着牛妈妈，饿了就吃牛奶，一抬头就能有东西吃，多方便，食物还很有营养价值。
当你长成成年牛时，牛母已不再管你，你得自己去找草吃，牛母偶尔发现一大片青草地，会叫上你，但是大多时候不会叫你，因为你要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青草地，在那里你才能填饱肚子，如果你到牛母那片地去，你和牛母都吃不饱。所以做牛要靠自己，做人也一样。
当成年牛能耕地时，就会被牵去田里被主人抽打着犁地，谁叫你是牛呢，你的工作就是拉车耕地，一年四季你差不多都要在田里工作，风雨无阻，田里就是你的生存天地，耕好了，主人会给你很多草吃，耕不好，鞭子就会向你招呼着，所以做牛得老实，做人也一样。
牛是最勤奋的，它不会整天喊累，好像它的力气是使不完的一样，其实在太阳落下山头时，它已经筋疲力尽，它不会说人话而已，但是身上的装备还没被主人卸下，它就得继续干活，直到主人说“大黄，回家了！”，它的牛心就无比高兴，感动得牛泪纵横。
当成年牛走向暮年时，它也得继续耕地，直到它老死那天，它的工作就算完成了，难道有些人不就是这样吗？特别是农村的老年人。老水牛老黄牛们拖着历经岁月的牛身继续在田里为主人翻着地，它们无怨言，无悲伤，只有疲倦和饥饿。如果它们有后代，后代将顶替他们的工作岗位，它们将闲悠度过晚年，但是等他们老死的那天，依然逃不过人们的嘴巴，当老牛们不行后，有的就会被拉到屠宰场给宰了当做牛肉销售。唉！！！辛苦一辈子，最后这般结局，怎不让人痛心。所以小青松心想，死后不要投胎当牛做马，要做一只大鹏，鹏程万里，自由自在。
天死皮赖脸下起了小雨，青松，高清，晓风，素颜四人才决定从胡蝶的坟地回去。晓风此后变得郁郁寡欢，沉默寡言。青松几个也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生的一件大事让他们更加消沉。
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青松们早已在教室等待着历史老师的讲课，此时，整栋教学楼开始摇摇欲坠，桌上的一些书被摇落在楼板上。不一会儿，学生们意识到传说中的地震出现了，平时只在地理书上遇到的名词此时在现实中出现了，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城郊某个地方在放炮炸石头山，采石料，以至于振动了整个城市，大家在十几秒反应过来，并不是炮声振的，教室里开始发生骚动了，此时历史老师正在讲台上泰然自若，全不把地震当回事。不知哪个同学高喊“地震了，快跑！”，然后就是大骚动，大家纷纷冲出教室往操场跑，一个一个如非洲大草原上的斑马担心落在后面以至于被英勇地倒下的房子砸成肉饼，学生们把老师丢在一边，不上他的课了。
在楼梯间，由于热爱生命（逃命）的人过多，造成了交通拥挤，在那里可以听到“别挤了，奶都要出来了，慢慢来。”，“还慢慢来，你她妈不要命了。”，“前面的快点，后面的走不动了。”，“快点，快点，要命的啊。”有的学生倒在楼梯间，被其他人从背上踏了过去，比马踏飞燕都快，被踏的学生痛得嗷嗷乱叫，可见要命程度之强烈。
青松在素颜的前面开路，素颜跟在后面，青松对素颜说道：“别怕，房子塌了，还有我，如果房子的钢筋坚持不住，我就用我的血肉之躯撑住。”
素颜也没时间去想感动的事，也大步流星向开阔的操场跑。当大部分都跑到操场时，楼梯间那些倒下的同学爬着也爬到了操场，一个个惊魂不定，操场上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慌张的脸，有的正哭着打着家里的电话，有的正傻呼呼站在那里，有的正在人群中找寻着自己的恋人，找到后抱成一团痛哭起来，仿佛生与死的再次相遇。有的瘫痪在地，在一个倒在地上学生的周围，围了一大圈学生，那个学生的腿部已经被折断，昏在现场。原来是这样的，当教学楼像摇篮一样摇起来时，这个同学比较敏感，大叫“地震啊！！”，然后从三楼向下跳，他想到反正也是死，如果跳出教学楼就不会被砸死，就有生存的可能，如果和大家一起从楼梯向下跑，别人会挡了自己的去路。从三楼跳下，又快又没人挡，所以就奋不顾身从十多米的地方搞自由落体，最后导致两腿被折断，围在周围的一个同学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好久都没到，都顾自己了，那还照顾你呢，不过最后救护车还是来了，把那个跳楼的同学抬上了车。
学生们在操场上等了二十多分钟，看到教学楼屹立不倒，都在赞叹学校的地基打得真牢，那些领导级别的老师也在操场上等楼倒。这让学生们知道原来领导们也是怕被砸死的。
为了保证大家的生命，安抚大家的紧张情绪，领导吩咐身边的一个老师去广播一下，这个老师开始很不情愿，说道“我被砸死了，怎么办？”。
领导回答道“放心，死了追封你为烈师，再说，楼也没抖了，你放心去吧，广播了，加你工资。”
那个老师于是挺起胸膛艰难地跑到广播电台，插上话筒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同，同学们，可，可能，地，地震了。大家不用回，回教室了，先，先在操，操，操场上避，避一下，等地震稳，稳定后，再回，回教室上课。”，他说完后，赶忙放下话筒，就往操场冲。学生们得到通知后，都安心在操场上等，他们怕的不仅是地震，也怕回去上课。
在半个多小时后，大家得知在祖国的西南地区的四川省的某个地方发生了大地震，具体在哪里，有多大级别，答案尚需时日，不过震级肯定很大，相邻四川的贵州都这么抖，之后还抖到北京那边去了。
到了第二天，校门口的卖报人大喊着：“四川发生大地震了，看报啊！看报啊！”，卖报的人和搞新闻的人最喜欢的是每天都有大事件发生，这样他们的生意才会更加蒸蒸日上。
这天卖报的人一下子增加了五、六个，原来校门口就一、两个，这天他们手里抱了一大抱报纸，背上还背了一大捆，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四川汶川大地震之类的字眼，学生们在那几天关心国家大事的热情一下子从几度上升到百度，有的学生去百度搜新闻，所以上到百度，差不多每个出校门口的学生都人手一份，报纸在那几天里供不应求，学生们看到是四川发生地震，不是贵州都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们担心震源在家的附近。
青松和高清为了买报纸看，砍掉了买菜的钱，他们用报纸觉察着四川的动向。今天看到死了三千多人，明天又看到死了五千多，他两觉得人命是如此脆弱，说没就没了，这些数字都是一个个人的尸体书写的啊，青松和高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己的同袍死了这么多谁不伤人呢？素颜看在眼里也哭在眼里。
学校一下子被沉重的气氛占据着，随处可以看到一些脸色有些苍白而木然的学生。
大地震的第二天晚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本县城在晚上十二点左右会发生一次大地震。青松和高清也听信妖言，本来他们早已上床睡觉，听到房东的紧急通知，马上穿起衣服就往街道上跑，因为路上空旷一些，房子倒了也砸不到，青松和高清跑到街上时，第一时间是想到家人，可是手里没电话，他们很害怕，只得在心里祈祷着家人应该也在外面躲难，之后青松想到素颜，于是他向她的住处跑去，告诉她今晚有地震，在路上，他看到只要是活人都站在街道边等地震。
晚上的风在吹，有些凉，青松也没顾这么多，风一般的跑，当跑到素颜的住处时，已经人去楼空，门关着，灯开着。他心里想，素颜应该早去街道上避难去了，他又想要是小偷在今天晚上下手，估计收获颇丰，不过要是被抓住了那肯定没好果子吃，因为大家都很愤怒，三更半夜的在外面冻得差点冻成果冻。
城里的人把街道拥挤得水泄不通，看架势就像“五四运动。”时期人们的示威游行，只是手里缺少了一些白布写的横条，现在的现象是人们打着电话通知他乡的亲人朋友，说着“今晚十二点左右有地震，别在家待着，要找个空地待着。”
青松看着这一幕幕，有的母亲背着孩子，老人拌着老伴，儿子抓着父亲的手，妻子挨着丈夫，他们都在街道上神情木然地站着，仿佛一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到了十二点，再到凌晨一点，所谓的大地震并没有出现。大家没有对那个散布谣言的人臭骂，因为那是个善意的谎言，大家在夜风中吹了三四个小时都觉得没地震了，于是都搀扶携老携小的回去了，有的怕死的人，一直站到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