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道在西北,风沙卷的人睁不开眼的地方,一辆马车却不恰当的出现在了此地。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全凭着马儿自己跑,挂在车檐的灯笼倒是惹人眼,洛阳的纸赣南的木,好一派公子风范。
吁――――
车里的人喊了停,车外的匪盗们还没回过神。只见车里弯腰出来一月白衣男子,明眸皓齿,肤白如雪,身形优美,仪表堂堂。
“各位好汉,这车在下就不要了,行李也留给各位英雄了,望各位英雄放在下一条生路,允我骑马离开吧。”男子声音清冽,眉眼带笑道。
拦路的劫匪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呢?这就打劫到了?我去,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总共三四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两人过来检查车上的东西,凶狠狠的把男子赶下了车,不一会儿翻查出不少东西。
“你一个人出门带那么东西干嘛?”扛大刀的问男子道。
“在下是去接亲的。”
“嘿嘿,”拿锤子的猥琐的笑了笑,“你家娘子好看吗?你长的这个模样,娘子估计是个天仙了啊。”
“这……我家娘子确实很美。”男子有些吞吐的回答,不知这些匪盗何意,有些害怕。
“大哥!”锤子有些激动。
那边的黑衣估计就是锤子口中的大哥,听到此处却是皱紧了眉,沉声道:“蠢货,你瞎问个屁,不要命了。”
锤子似是想到什么,突然煞白了脸,噤了声。
黑衣看着男子,问道:“你要马是去接新娘子?”
男子伤心的摇了摇头,“不是,这白马道据说荒凉,何况我这……聘礼都没有了……我是怕我不能亲自去与他道歉。”
黑衣点点头算是同意把马留下。男子心道,这人看上去粗犷,没想到确实个知人情世故的人,还算幸运。
这心思,起码在黑衣身边那个瘦个子提刀冲过来时,男子还是这么感恩的。可到底碰到的还是劫匪啊,劫财要命的劫匪。
瘦个子过来时,白马道上突然有马蹄声愈近,一红衣侠客从远而来,轻功俊逸,抄手环住男子的腰就远离了危险。那瘦子见此人一瞬停手回头望了一眼黑衣,那黑衣示意他收手,四名劫匪聚在一起,与另外两人对立而站。
“厉霜鸿,这种闲事你也来管上了?”黑衣有些忌惮的。
红衣男子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的男子,问道:“你来这儿是……?”
男子一笑,算是璀璨夺目,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接亲啊。”
红衣男子一愣,半晌没说话,缓缓的离了半尺距离。
新郎官不解,靠近了半尺,有些生气,“你离我那么远做甚?”
红衣男子还是没说话,抿着唇。那头劫匪也是没有心思耗着了。
黑衣道:“怎么?厉霜鸿你是想坏规矩吗?”
红衣男子道:“东西归你们,人,不行。”
“呵,你这意思是非要管这闲事了?”锤子蠢蠢欲动。
红衣男子没说话。月白衫男子生气道:“方才你就问我,我娘子美不美,如今非取我性命不可,你怕不是还想抢走我娘子不成?”他涨红着脸转头看着红衣男子,“你看他们,就是想抢你去做压寨夫人,娘子,你可不能让夫君受这个委屈啊。”
对面四人大嚇,瞪着眼睛,不明状况。
红衣男子脸色顿时铁青,看着男子一脸委屈样,硬是没憋住脾气,“金照水!”
嘿,原来月白衫男子是淮南金家的二公子,江湖上的如意公子金照水!
金照水看厉霜鸿仍是一脸喜悦。可是那劫匪算是想转头就跑。
厉霜鸿,在西北也是名声响亮的人,一把长月刀血染不知多少人,他倒不是侠客,却也不是奸恶之人。在江湖飘着的,不过也是比武见真章,打的过打不过,得打过才知道。
白马道上的劫匪却也不是什么怂包。
可金照水就不一样了,且不说身手莫测,早已名扬天下,单凭这身份也不是他们能任意惹得起的。
“二公子,今日是兄弟们不长眼,冒犯了,”黑衣一下没了之前的气势,“还请您……高抬贵手,白马道的规矩一向如此……请二公子放我们兄弟一条活路。”
锤子在一旁脸色苍白,冷汗直冒。扛大刀也是拿着手里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那个瘦子却还是一脸冷漠,无甚表情。
“好说,好说,”金照水手拿扇子,敲得悠闲,“这珠宝呢,我就不要了,冒犯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四人都缓缓松了口气,金照水笑得灿烂,转瞬冷了脸,“不过……有人起了歪心思,可是没命活的。”
锤子吓得扑倒在地,“二公子,二公子,我我我……我就是一时嘴欠,一时嘴碎……”他一边扇着自己巴掌,一边哭喊道,“我不知道……求二公子饶命,求二公子饶命啊,二公子饶命……”
锤子磕的满头血,脸也肿得老高。其余同伴三人确实不敢言一句。
江湖常道,如意公子不论品性还是武功都是拔尖儿的人,一把如意扇不管威名不管人情,只顾清风拂袖,独一身濯白。可他们到底不知道啊,这如意公子那里出现过如今这副面貌。没有什么公子无双,风流倜傥,活活的就是个阎王。
如意扇出手,金照水缓缓掏出素净的帕子来小心的擦拭扇子上的血迹,轻声道:“这帕子是江南的阮锦,他的面容容易引起人不适,相逢一场,当是送他了。”
说罢,帕落,只留两匹马相携而去卷起的风沙。
白马道过去就是雀灵城,城高八丈,军旗随风舞动,气势非凡,有两男子骑马而来,正是厉霜鸿和金照水。
“据说,这西北的姑娘都想嫁给你?”两人进了城,牵马缓缓行走在街道上。金照水看着时不时有女子望过来,脸染绯霞,他笑眯眯的问厉霜鸿道,“你是个亡命客,这些姑娘也还真是喜欢极了你啊。”
厉霜鸿不搭理他,掏钱买了个脆饼,猪肉大葱馅的,饼两面金黄,还撒了芝麻,看上去闻起来都让人食欲大增。
金照水大惊,“你真是答应那家姑娘了?饼都不给我买一个了。”
厉霜鸿大口的吃着,咯吱脆,他抹了抹嘴角的碎末,无奈道:“你不是从来都不喜欢大葱的味道吗?就连猪肉也极少吃。”
“呵呵,”那人没两句话又讨了他开心,金照水点点头,“确实。”
“走吧,回家。”
“好。”月白衫的公子嘴角止不住上扬,真是心生喜悦,止都止不住了。
厉霜鸿牵着马在前面走,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金照水不紧不慢的跟着,时不时观看一眼那人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有贸易的往来,不算穷山恶水,可是啊,金照水恍惚想,怎么那个人这般瘦弱呢。心不由得抽抽的疼了起来。
厉霜鸿出生的时候,他随母妃去看望。小孩出生的时候很顺利,生下来白白胖胖的,姨娘与他母妃是从小相识,算是闺中密友,他也是从小得了姨娘的疼爱,所以对这个弟弟也是疼爱不已。等到厉霜鸿再大一点的时候,他从母妃那儿讨了块御赐的玉,差人打了个长命锁,满月那天亲自戴在了厉霜鸿的脖子上,盼着他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可是后来,于姨娘,于孩子在帝都是噤若寒蝉,人人三缄其口。
“到了。”
金照水抬头,院子门口棵杨柳树,柳絮纷飞,一晃忽如当初。
“怎么了?”厉霜鸿发现他脸色不好,询问道。
金照水一笑,“无事,就是感叹你都十八了。”
厉霜鸿没说话,敛了敛眼,抬脚进了院子。金照水犹豫的跟了进去,开口逗他,“小玉儿,你晚饭都吃了,是准备不管哥哥我了么?”
“我没吃。”厉霜鸿把两匹马拴好,回头道。
“刚刚的饼没吃饱?”金照水看着他温柔道。
厉霜鸿点点头,“晚上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金照水又是一滞,半晌没说话。他的小玉儿竟需自己近庖厨,心又开始抽抽的疼。金照水上前几步,离厉霜鸿近在咫尺,低头望着他墨色如漆的眼睛,缓缓靠近,轻声道:“让我亲亲。”
厉霜鸿一下红了脸,手足无措,“没事的,我挺喜欢做饭的。”
金照水叹了口气,轻轻地吻在他的额头,拥着他柔声道:“嗯,那明日我们去集市多买些你喜欢吃的,你看看你,怎么那么瘦。”
厉霜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小颠沛流离,出生时那短暂的锦衣玉食也挡不住后来的风餐露宿,身子骨没养好,不过好在这些年他也没生什么大病。厉霜鸿抬手环住金照水的腰,点点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