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地,刘青坐在床边,给熟睡的苏沁脱着鞋,苏沁今天穿的是一双粉色的流纹短靴,刘青记得,这双鞋是去年苏沁生日的前几天,刘青用一曲《乡思令》从一位魏都而来的晋国商客那里换来的,那位孤身而来的商客带有五六匹骆驼,上面全是魏都的特色货物。
刘青还记得,当初拓跋纪用一匹骏马要和那位商客换这双鞋,那位商客死活不换,还说这是要送给王庭贵族的礼物。场面一度闹得很僵,没办法,谁让钢铁直男的拓跋纪压根就不知应该送什么给苏沁才会开心,而这时,苏沁好死不死地就看上了商客的商袋里这双不经意露出来的的靴子....
却不曾想,闹到最后,竟然被刘青用一首琴曲就换了过来。
刘青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位商客循着琴声找到他时,在听完他正弹着的曲子后那双眼里流下的两滴眼泪,那是刘青至今见过的最大的两滴泪水,而且只有两滴,据那商客说,常年的商旅生涯,让他的眼泪早已流尽,而那对家的思念,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几近干涸。
商旅生涯的三十年多年里,他已经好久不曾有过眼泪,这些年,都只是麻木地往返于魏都和王庭之间的贸易。
商客在青莲部留了一晚,希望刘青再为他弹奏几曲,他愿意用他所有的货物来换,哪怕刘青想要其他的东西,他也会想办法给他弄来,什么都可以!
不过刘青拒绝了,只是要了这双鞋,但那晚,刘青在接过靴子后,他的双手就再没有停下过,从江南的小调,到京都的名曲,刘青倾尽所学,弹了一个晚上。而《乡思令》,刘青更是不记得他弹了多少遍,以至于刘青现在抚琴,只要是不知道弹什么时,就会下意识地弹起。
第二天一早,那位商客就离开了,货物没带,驼队也没要,问刘青要了一匹马后就直奔剑璞关,那时目送着商客远去刘青,突然明白,‘也许家,就是决绝的理由。’
正当刘青一边解着靴子上的彩绳,一边思索着苏沁即将临近的生日,送点什么好时。
贺兰强悄悄地走了进来,见刘青的动作,便帮忙解着另一只靴子的绳子,后就退了出去。
刘青知道贺兰强应该是有事,帮苏沁盖好被子,走到门外,就看见脸上正阴沉着的贺兰强,于是问道:“怎么了?”
“大兄的伤,很严重。”贺兰强看向就刘青,有些沉重:“达肆的攻击将他的肋骨击碎了,而击碎时一些骨头的碎渣刺破了内脏,我们的金疮药,药性太烈,几乎没法用。”
刘青沉吟了片刻,道:“你先回去,将他的伤口再处理一下,把体内的肋骨碎渣再清理清理,看看还有没有忽漏。我出门想想办法。”
“唉!你…”贺兰强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轻轻合上门,打算出发的刘青问道。
“小舅的意思是…要你老实待着,别再惹事了!”贺兰强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地说道。
“放心,我就去买点药。”刘青转身离开,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唉…”贺兰强叹了口气,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做法,人穷志短,现在颇有些穷途末路的赶脚。
出了门的刘青直奔弄巧坊而去,作为一个药坊,应该也有疗伤药卖。
而此时,已经回到了宫殿的元贲坐在主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躬身在下的穆林。
“穆林,接下来,怎么安排?”
穆林行礼道:“殿下,现在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只等看刘青他们如何行动了。”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没有疗伤的药?”元贲有些好奇,毕竟有些事,可不是能看出来的。
“我不肯定,那位存在是否有药,但我能肯定的是,青莲部,肯定没有。”穆林道:“只要青莲部没药,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哦?”元贲倒了杯酒,扔给穆林:“继续说。”
“谢殿下。”穆林将酒一口饮尽,继续说道:“那位存在只是站在刘青的身后,并不是站在青莲部的身后,而拓跋纪今天伤,可不是青莲部那等小部族会有合适的药治疗的,所以他们的第一选择,肯定是出来买药。”
“他们只有在买不到药的情况下,才会试图去求那位存在,只要他们求那位存在,我们的试探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殿下试想,如果您是那位存在,如果有人将您的一个比较重要的人重伤,还不准给他疗伤,使绊子。您会如何?”
“我?”元贲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有些碍眼了。”
“没错。”穆林接着说道:“既然是试探,那就得一点一点地勾起他们的怒火和不满。从他们的态度就可以轻易地得出结论了,如果对面一直忍,就说明实力不如我们,反之,我们也可以及时壮士断腕,不至于伤及根本。”
“有那么点意思…”元贲笑着道:“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下一步。”穆林阴森地笑了笑:“下一步,自然就是苏沁了!”
元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直接这样…?”
穆林摇了摇头:“不好,殿下,杀了,步子还是太急了。”
“殿下将之擒来,交给我就好,我来炮制她。”说罢,穆林脸上笑容荡漾着,写满了不怀好意。
元贲大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那苏沁确有一翻滋味,当初我也是因她才和刘青有过些摩擦。”
“殿下!”穆林大惊失色,赶紧跪下,额头瞬间涔汗!祖神在上,他可不知道这该死的女人居然也被元贲看上了!
“不是奴才狗胆,实在是此女不宜与殿下有太大的联系,还望殿下理解奴才的苦心!”
“起来起来。”元贲随意地摆手道:“我知道你的用意,只是你这狗奴才,确实运道好!”
“不敢!”穆林一拜到底:“待事成后,奴才定然将之奉送给殿下!”
“唔……再说吧。”元贲淡然说道。
“是……”虽然元贲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穆林可没有一点轻松!打底的内衫已然汗透,无论事情结果如何,他仿佛都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好吧,没关系。”刘青对着满脸歉意的红袍侍女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刘青头一次感到了无助,也是头一次,对某些人,产生了无比的厌恶。
当他路过一家饭店时,刘青心念一动。
“也许她那里,会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