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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云影八卫

叶心传这时已将长剑拔出,重又插回背后的剑鞘当中,走到那三人面前,分别解了他们穴道。那三人缓缓恢复过来,对他怒目而视,刚要出生谩骂,见那女子立在一旁,便生生吞了回去,显然对她甚是惧怕。

潘小姐道:“小兄弟,我家小姐生性顽皮,平日里谁也降不住她。此番多谢你照料她了,只是我家主人奉命远调他处,若是小姐走失了,恐会遭遇不测。烦请小兄弟告知她的去向。”

叶心传见她语调温柔,说话甚是客气,当下也不好拒绝,便指了指雨柔离开的方向,说道:“她往这边走了。”萧护院带着三个手下匆忙向城北而去。

潘小姐道:“小兄弟若是无事,请随我一同前去寻她罢。”

叶心传心道:“我好心办了坏事。小丫头独自一人闯荡江湖,不知要遇到多少风险。我帮忙寻找,原是义不容辞,只是姐姐……姐姐若是知道,必定赞成我这样做。”随即点了点头,答应道:“嗯。”

二人跟在萧护院等人身后缓缓向前走去。

那姓潘的姑娘说道:“小孩,你看起来跟我家小姐一般大,你几岁了?”

叶心传道:“十五,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

那女子说道:“哦,比小姐大一岁。你叫什么?”

叶心传报了名字,说道:“姐姐,那女孩当真是你们家小姐?”

那女子说道:“这还有假?我们都是大金国葛王府的家人。那小姐是葛王爷的长女,王爷对她宠爱有加。王爷现下在济南府做府尹,才被调到大同府做留守,这小丫头片子便偷偷跑出去了。”

叶心传道:“她说要去找她妈妈。”

那女子听罢,登时立住了。叶心传回头一看,却见她眼角缓缓流出了两行泪水。

叶心传慌道:“姐姐,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那女子道:“小丫头还不知道,她妈妈早死啦!”

叶心传一怔,说道:“早……早死了?”

那女子道:“我姓潘,闺名叫作巧云,原是夫人的贴身丫鬟,随夫人嫁到王爷府中。后来夫人生了个儿子,叫作允恭,再两年,又生了小姐,小姐名叫允柔。小姐出生后便由我一直照看着,我待她便像亲生女儿一般。不久前,皇帝发下诏令,命夫人即日起行赶赴中都,实际上是让夫人去作人质。如今金国的皇帝猜忌心重,且好色成性。夫人自知若是不去,便会连累王爷,若是去了,必定会有负王爷,便在进大兴府前自杀了。”说罢忍声啜泣。

叶心传道:“原来鞑子对汉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人也如此猜忌。”

潘巧云道:“这可不对!王爷和夫人虽是女真族人,对汉人却好得很。子圣若非王爷提拔,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刚才她与萧护院谈话时提到过一个人,叫做林子圣,应是这位潘小姐的未婚夫,王爷离开之后便是由他来担任济南尹。

叶心传道:“此事允柔还不知道么?”

潘巧云道:“哪有人敢告诉她?我们只说夫人回乡探亲,要几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后来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让她知道夫人去了大兴府。她也不知大兴府是什么去处,只是隐隐知道那地方是在北边,便一心一意地要去那里找她妈妈。唉,她这一去,岂不是狼入虎口,难免做了狗皇帝要挟王爷的人质!”

叶心传道:“这事是我惹起的,我若是早知道,必不会让她走的。”

潘巧云道:“此事须不怪你。”

二人谈话间已在松林中走了一里有余,天色渐转昏暗,鸟雀惊鸣,随之振落无数松针如雨落下。

忽听到前方一声大喝,接着便是刀剑碰撞的声音,随之传来一人的惨叫声。潘巧云听出那正是萧护院发出的声音,叶心传刚才与他拆招时也曾听过。当下心中忐忑,知道萧护院必是遇到了强敌,陷入一番激战。

二人加快步伐向前赶去。潘巧云未曾练过武功,脚步稍慢,行不多时,已气喘吁吁。叶心传运起轻功,在松林中发足疾奔,只一盏茶的功夫已到了他们面前。

果然看见三个人各站一角,将萧护院围在垓心。萧护院的三个随从此时已倒伏在旁,脸色发青,显然已经气绝。其中一人面容干瘦,形貌猥琐,身体微弓,手持两柄短剑,护胸而立。另一人与他面容相近,都是一般的干瘦、枯槁,身材却比前一人更高了些。第三人体态圆胖,下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绑成了麻花状,手拿一把奇形怪状的弯刀,刀柄呈铁青色,刀刃却隐隐泛出红光。

萧护院手中握着长鞭,在空中噼啪一响,迅速向那矮胖之人掠去,将要击中时忽然方向一转,向那高瘦之人扫去。

那矮胖之人浑不理会他的进攻,挥舞其手中的怪刀,便向萧护院攻取,只见他初时招式迅捷,两三招后忽然变得凝重迟缓,但那怪刀周围突出的红色火舌却越发明显。叶心传不禁大骇,心道:“师傅说,兵刃功夫若是练到极致,才能吐出这种火舌。有些人修习的是阴派武功,吐出的便是寒光。”

那高瘦之人见他长鞭扫来,却不闪避,右掌平伸出去,竟生生抓住了那根长鞭。萧护院原本膂力惊人,挥出的长鞭更是开山裂石,无往不利,不成想竟被此人一把抓住不能动弹。叶心传猛然看见一条银色小蛇自他袖头钻出,爬上长鞭,吐了吐舌头,迅速那萧护院手臂上爬去。

萧护院被那矮胖之人刀刃团团围住,只得躲闪,更顾不上看长鞭上那条小银蛇。转眼间那小银蛇便爬到了长鞭顶端。叶心传见情势危急,纵身向前,对准那条银蛇劈将过去,剑刃所至,银蛇与长鞭均一截为二,那银蛇兀自在地面上缠动。

萧护院的长鞭陡断,身体失去平衡,险些倒在地上,却恰好躲过那矮胖之人的一招致命攻击。叶心传这一招救了他两次。他斜眼一看,又见那条毒蛇在长鞭旁抽动,登时知晓一切,对叶心传十分感激,却忽然想道:“他此时到来,岂不是白白送死?”叫道:“小兄弟,这是我们王府家事,与你无干!你快些退开!”

那高瘦之人见自己爱蛇被斩,登时怒火中烧,叫道:“你杀我爱蛇,还想逃跑?”说罢挺起双刃便向叶心传攻来。叶心传依靠兵器较长的优势,脚下运起师傅所传的游龙心法,始终与他拉开距离。那人双刃使得龙飞凤舞,却难以与叶心传近身拆招,短刃的优势也难以发挥出来,一时之间二人竟打了个平手,不分胜负。

潘巧云这时来到战圈一旁,见他们三三两两斗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胜负。忽然看到一棵松树后藏着一个人影,仔细看去,发现那人的衣衫十分熟悉,正是小姐允柔!惊喜之下便向那人奔去,果然看到允柔身体被一根绿色绳子帮助,嘴里也塞了一块麻布,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她赶忙拿出允柔口中的麻布。从腰间抽出一把七寸长的匕首,缓缓向那绿绳割去,只听得背后一声冷笑:“寻常兵器便像隔开我的捆仙索?”未及回头便已被人点中了背后穴道,登时动弹不得,只得对允柔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害怕。

允柔口中麻布已去,放声叫道:“叶哥哥!叶哥哥!”

叶心传听到允柔的叫声,心中一阵甜丝丝的感觉,接着便是一阵担忧。喜的是又能看到那个女孩,自第一次见面他对那女孩就颇有好感。忧的则是她被这几人擒住,只怕这一番凶多吉少,连自己能否脱身都是未知数。

萧护院手中武器已断,当下使出形意伏虎拳。这路拳法纯以刚猛招式著称,乃是昔年女真人在关外伏虎搏熊时惯用的擒拿招式,经几代人精雕细琢,已是十分凶猛。他接连避开对手几招慢攻,找准时机向那人手腕上抓去。这一招“打蛇七寸”不禁方位拿捏得准确无误,力道更是迅猛无伦。那人手腕被抓,怪刀眼看就要脱手,却见他刀刃向后,随手腕微微一转,在萧护院手臂上轻轻一划,竟将萧护院手臂齐肘斩断。萧护院疼痛难忍,使出全身劲力,一掌拍出,那人双足在地上一点,向后一跃,稳稳落在丈余外。

叶心传听见萧护院凄厉的叫声,心中血气翻滚,斜眼看见他断臂落在泥土中。断臂处血液喷洒而出。萧护院不会点穴止血之法,又无他物可以裹住伤口。叶心传右手长剑横挥,左手作出弹指之状,假装将暗器弹射到那人脸上。那人中计,向后一个翻身。

叶心传跳到萧护院身后,见他脸色铁青,口中喘着粗气,说道:“萧大哥,心传替你止血。”当下在他断臂周围连点数下,封住周围穴道,血流渐止,萧护院的疼痛也渐渐缓和下来。

那高瘦之人向后一翻,却听不到暗器破空之声,心知中计,恼羞成怒,挺起双刃又逼了上来。叶心传担心他偷袭萧护院,随机向左侧跃开一丈,将剑锋横在他与萧护院之间。那高瘦之人左手突然甩出,那柄短刃向叶心传肩头刺来,被叶心传躲了过去。接着又是三柄短刃分射他肚脐、双膝三处要害。叶心传剑尖圆转,将其尽数扫开。忽然感觉左肩一阵刺痛,原来被一柄匕首直直划过,留下一道一寸来深的伤口。原来方才那第一柄短刃刺向他肩头之后被他躲开,不知为何又中途掉转方向,刺了回来,叶心传只顾着防备那三柄短刃,自然未察觉到第一柄短刃竟回转而来。

那矮瘦之人原先立在潘巧云身后,冷笑道:“小丫头,你的叶哥哥就要死了。多叫几声叶哥哥、叶哥哥罢!”

允柔叫道:“你是坏蛋……”心头火气,便说了一大段胡语,显是骂人的脏话。那矮瘦之人见她神色肃然,双眉紧蹙,也知她说的不是好话,但因为听不懂,倒也不如何气恼。

矮瘦之人上前几步,说道:“三弟,你的燕子回旋练得可算到家了。”

那高瘦之人说道:“他妈的,没想到今日竟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使招!”

矮瘦之人说道:“方岛主,不如咱哥俩把这几件功劳全让给了你。你一刀一刀把他们都结果了罢!这小娘子却归我们哥儿俩享用如何?”

方岛主道:“陆离霜,陆离昧,你们两个杂种,连女人都一起搞。罢了,我也不跟你们争,狗娘养的腌臜货!”接着对萧护院和叶心传道:“你们两个也算是好汉。我方若昀愿结交你们两个朋友,只是这辈子怕不行了。你们早些投胎,下辈子咱哥仨结拜兄弟,哥哥再陪你们共赴黄泉!”

叶心传心道:“你现在少说也有四十岁了。我们十八年后投胎时你都已经五十八了。要我们和你共赴黄泉,岂不吃亏?”

萧护院心中却想道:“这小子有情有义,眼看危急关头,竟来助我一臂之力,我死了不打紧,只是如何能助他逃脱,也算是积个大功德。”

方若昀道:“罢了罢了,还是哥哥亲自送你们一程罢!”说着摇了摇头,神色显得十分怜惜。只见他缓缓向萧护院走去,摇了摇头,说道:“先不杀你。小子,你过来!”

叶心传挺身站在萧护院面前。

方若昀道:“好,我就先杀你!”说着长刀一挥,向叶心传颈上砍落。叶心传只觉身边风声忽起,身体突然调转到别处,接着腰上收到一股劲力猛推,不由自主地飞出两三丈远。但听得一声长啸:“小兄弟,快走!”接着群鸦飞过,林中一片喧躁。叶心传回头一看,却见萧护院正面对着他,一柄红刀自右肩头斜劈至胸口处,身体几乎断为两截,模样甚是凄惨。

叶心传心头怒起,逃跑之意顿消,挺剑便向方若昀刺去。先是一招江河日下,连攻对方下盘;接着使出鲤鱼跳涧,剑尖向下一次,忽而跃起,直击方若昀颈部;最后是招星河鹭起,剑刃横扫,出其不意,竟将方若昀头颅砍了下来。

方若昀武功原比叶心传高出许多,但方才见他与陆离昧拆招,感觉他功夫平常,只不过比同龄人优秀一些罢了,心中也不以为意。忽然看见他冲杀过来,最先一招江河日下,浑似乱打一通,心中对叶心传更是轻蔑。不成想他后两招突然变得凝重果断,都是直取对方要害。此时防备却已不及,二十余年辛苦修行,竟被一个十五岁少年杀死。

陆离霜、陆离昧眼见着方若昀竟被这少年杀死,心中大是惊愕。他们与方若昀相处日久,甚至方若昀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轻易被这少年杀死,莫非这少年身怀绝世武功,只不过刚才未曾显露?倘若如此,何以会被刚才那一招燕子回旋刺伤?又何以会被一个伤重之人劲力退出两三丈外?一时千头万绪,难以思量清楚,忽然二人对视一眼,一齐想道:“必是有高手在周围埋伏,方才趁着这少年出手之际,发射暗器封住姓方的身上要穴,使他动弹不得,因此轻易便中了这少年的招!”

陆离霜向空中抱拳道:“阁下武功高深莫测,陆某兄弟二人自知不如,这就告退。”说罢二人双足一点,纵身一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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