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卫妧忍不住呻吟出声。
女医在她背上缠好布带,惹得一边候着的秦萧发笑,“挡剑时不知疼,如今倒是知晓了?”
卫妧忍不住瞪他,二人是从小到大的好玩伴,倒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直到卫妧上好药,穿好了衣服,才对女官说,“你先下去吧。”
秦萧绕过屏风直至他床边,小心地将她扶起来倚在榻上,才知道这位爷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明眸皓齿,如翡玉般雕刻过的眉眼荡开在这没有一丝生气的卫府,像霜花流落在世间的痕迹。
卫妧看得出神,秦萧痞痞的笑着,颇有些无耻“怎的?看的那样入神,看上我了?”
卫妧身上有伤,行动不方便,若是平时早就伸手打他了,如今只是瞪他,“又说什么胡话?做梦呢?”秦萧是个脸皮厚的,卫妧也早就习惯了,若搁在一般女子早就红了脸了,可卫妧不一样,她是有着将星之称的女将军。
“将军。”正说话间,海棠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卷信纸,“主上来信了。”
秦萧面色微微一变,伸手,“拿来吧。”
海棠看着卫妧,不知所措,卫妧只是点头,她只好谨慎的将信纸呈给秦萧。
海棠却没有退下,站在那里谨慎的看着秦萧,秦萧嘴角挂了一抹玩味的笑,轻轻的笑着问,“还有事吗?”
海棠自觉不妥,僭越了礼数。她从前在南国宫廷,后来随着卫妧在战场上,都是无所谓规矩的,可如今不一样,这是大周。她告退,“属下退下了。”
海棠出门前,还是看了一眼卫妧身边的那个素青色身影,暗暗地握住了拳头,主子信秦萧,可她不信。
“给我吧!”卫妧朝他伸出手去,秦萧愣了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封信的意义,这是元昶的信,远在南国的元昶王子给她的信。
但他还是把信递给了她,“乐陵,我……”
“秦萧,”还未说完就被卫妧打断,“武乐陵已经死了,死了八年了。”
秦萧低着头,眼眶已经红了,卫妧想了想,刚要开口,一句话却被秦萧扼死在喉间,他起身,“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宅子里,卫妧长长舒出一口气,拿出那张攥的不成模样的信纸读信,良久才放在烛火中,看它燃尽了才放心。
并非是她不信任秦萧,而是她卫妧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容易,决不能掉以轻心。她还要为武家那满门的灵牌报仇。
圣上的圣谕很快就下来了,卫妧护君有功,将她的品阶又往上提了两级,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将军了。
圣上遇刺一事还在查,听宫里的消息,六皇子容昕似乎比圣上还要上心,圣上已经在怀疑六皇子,在牵制着他的势力。
卫妧抿唇,容昕势力被牵制,于她似乎不是件坏事。虽说自从在马场卫妧将容昕从马上救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六皇子的人,但事实,谁知道呢?
秦萧也得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卫妧还在喂鸟,不回头就知道是谁,她笑着道,“秦将军的耳目倒也还机警,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秦萧知道卫妧在揶揄他,他哪里有什么耳目,分明就是容昕给他的消息,卫妧的消息渠道他向来是不问的,但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圣上身边人。
“都何时了也就只有你能开玩笑了,你既已然知晓,那该想想,六皇子身边有圣上的人,我们该如何行事?”
“为何要行事?”卫妧漫不经心的用羽毛逗弄着笼中金丝雀的脚,害得它们连连尖叫,“我何时说了,我会站在六皇子那边?”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太子的人……”秦萧止住了未说完的话,推翻了这个念头,卫妧与太子容晟尚有家仇未报,武家上下一百多口,皆死于容晟之手,她不可能站在太子那边。他们秦家支持六皇子众所周知,毕竟是外祖家,而容晟与容昕间的皇位相争不死不休,若凭卫妧一个人,要杀了太子太难,所以她必然是与皇子联手,那如今,除了六皇子,还有谁能与容晟相争?
卫妧轻轻笑着,似乎是在否定秦萧心里的答案,“马场一事,我与六皇子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此刻。南国匈奴大阏氏帐营。
营外的侍女皆是一片凄哀之色,迎面走来一男子,面若冠玉,可以说是俊美都不有过,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外面披了雪白的披风,宛若天神。元昶似乎已经看见了结局,可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老巫还在为大阏氏诊治,可站在一旁的单于早就知道了结果,眼眶通红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
元昶上前跪在大阏氏身边,床上的女人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刚换的枕巾又被鲜血染湿,看上去格外可怕。她面色苍白,与鲜红的液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氏!”元昶紧紧地握住大阏氏瘦的可怕的手,好像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一样。
大阏氏悠悠转醒,有了意识,或许这就是死人之前的回光返照。她目光混沌,都不大分的人了,大阏氏张了张嘴,虚弱地说“昶儿,母氏……可能再也见不到姈儿了……”
单于和元昶听到这个名字,皆是一愣,不为别的,就为这位元姈居次并非南国皇庭子嗣,而是从大周过来逃命就被大阏氏待若亲生,更是收为义女,六年未曾回南国一次,大阏氏却始终念念不忘。
见单于的目光中有责备,大阏氏又道,“母氏不怪她,姈儿有自己想做的事……昶儿,你要照顾好她……”她的目光有些清醒,好像在回忆以前。“乐陵真的很像我的小女儿……”大阏氏从枕巾下掏出一块澄澈透亮的玉佩,“将这交给她……”
大阏氏的手垂了下去,玉佩却紧紧地握在手心不放。
只听见帐外一片哭灵之声,“大阏氏——”
元昶拿起那块玉佩,看着向北的方向,乐陵,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