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我去案发现场?”一大早还在吃着饭的吟安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穆百,“为什么?”
“这个,大人没说,只吩咐属下一定要带你过去,”别说她了,穆百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叫她一个弱女子去案发现场干什么呢?难不成还帮忙看尸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吟安还是决定跟穆百走一趟。
到了昨日的案发之地,现场的尸体都被清理掉了,只余下一摊摊干涸的血迹,守在门口的衙役见是他们,直接就带着他们进了那间破旧的房子。
“咦,这种破地方居然还有暗室,”穆百看着里屋墙壁的书架后打开的一扇小小的门,不由惊叹了一声。
一脚踏进暗室,吟安顿时感觉浑身一凉,这暗室的温度竟是比外面要低上许多,这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让她联想到尸检房。
事实上,吟安的感觉是对的。
走了一会儿之后,狭小的通道霎时间豁然开朗,放眼看去时,一眼就能看到一具尸体被放在约一米高的石台上,地上摆着一座冰棺,看样子尸体就是从冰棺里抬出来的。
吟安莫名觉得这熟悉的场景让人有点安心,身后的穆百却是愣住了。
所以,主子这是真的准备叫这娇滴滴的姑娘来看他解尸?
是的,解尸。
那放在石台上的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各种器官都暴露出来,浓重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味道充满这间小小的暗室。
血腥味来自尸体,而呕吐物的味道,则是来自几个躲在角落里的衙役。
让吟安惊讶的是,正在验尸的人居然是段千山。
他依旧穿着一身洁净白衣,侧脸透着一股从容淡泊,眼神专注地看着石台上的尸体,如白玉般的双手此时沾染了暗红的血迹,在满室火光的照耀下带着几分莫名的诡异和好看。
只见他拿着一把不过巴掌大的小刀,干净利落地破开尸体的胸膛,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段千山此时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尸体上,眉头微微皱起,倒不是因为这暗室里各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味道,而是因为这里相比他以前的验尸房实在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收回手中的刀,段千山习惯性地转身想把刀放下,却发现身后没有可以放东西的桌子,这才想起这里不是他的验尸房,心情不由有些烦躁。
正要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手中的刀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接了过去。
段千山微微抬眸,对上了一双干净的眼睛,是她。
“交给我吧,”吟安动作熟练地把带血的刀子放回手中的托盘,而后递上了另一把刀。
段千山看着她递过来的刀,比刚才那把大了一倍,也更锋利一些,正是他接下来需要的。
没有多做犹豫,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刀,转身继续验尸。
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吟安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给段千山打下手,两人配合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仿佛不是第一次合作一般,连一开始只是一心一意看着尸体的段千山,中途也不经意看了几眼她熟练的动作。
穆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莫名觉得吟安给自家主子不断递刀子的场面十分和谐,当然,如果不是这么血腥的场面的话,也许他会更有心情欣赏。
检查完最后的头颅,段千山将手中的工具放下,才微微抬了抬手,穆百立马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过来供他清洗。
“你不打算缝合尸体吗?”吟安放下托盘,随口问了一句。
“缝合?”段千山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是啊,难道你就放着他……这样?”吟安看了眼被大开肚皮的尸体,心想总不能让人死得这么难看吧。
“哦,我忘了,你来吧,”段千山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站在身后的穆百愣了愣,缝尸?以前主子验尸没有这道流程啊。
“啊?”吟安呆了一下,看着他已然洗的干干净净地手,也不好再叫他再弄脏一次,于是便应承下来,反正也不是没有做过。
因为现场没有针线,所以吟安只好叫人出去找。
红色的丝线在她手中翻飞着,只见她一双巧手一来一回,不一会儿就将尸体上裂开的口子缝合起来,每个针脚间隔都是整整齐齐的,看若不去看她手下的尸体,还以为是哪家姑娘在绣着花儿。
缝合结束后,吟安顺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头便见一群人唇角抽搐的模样。
“呵呵呵……”吟安干笑了几声,“习惯了,习惯了。”
以前她帮法医缝合完尸体之后也是会顺手打个蝴蝶结,这个习惯还被法医批评过,但她就是改不了,后来干脆也就不打算改了。
“你是……仵作?”段千山问得有些迟疑,也不怪他不敢肯定,毕竟自古女子对于尸体一类的都是比较害怕的,可她不然。
不仅不怕,而且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不是啊,”看着其他人惊讶的目光,吟安这会儿才察觉出了点不对劲,差点忘了,这里是古代啊,在现代女法医都是极少的,这古代女子看到尸体这么不害怕的只怕更是少有,她好像又做错事了怎么办。
“我之前是……跟在一个仵作身边打下手的,”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比较好的解释了。
“原来是这样啊,”一个衙役开口道:“我就说姑娘你怎么一点也不怕尸体,而且还……还做的这么好。”
“是啊是啊,这针脚缝的,跟我家婆娘的针线活有得一比。”
众人……
吟安此刻好想找个洞钻进去,不过,好在他们相信了她的话,不然她可解释不了她为什么会缝尸体缝得这么熟练。
“那你这缝合尸体的技术也是跟那位仵作学的吗?”有个衙役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啊,”她这不算说谎吧,现代的法医就是古代的仵作,她这一手缝合尸体的手法的确是在警局里的那位法医教她的,嗯,当初还夸过她缝得很专业来着。
“这可真厉害。”
“就是,回去叫张仵作学学,以后就不要把人破开肚子后就让那些尸体的肠子什么的都露在外面。”
“没错,人都死了,要叫他们死得体面点才是。”
吟安:“你们之前都不缝合的吗?”
“没有啊,我们今天都是第一次见呢。”
“就是,姑娘,你可真厉害。”
听着他们的讨论,吟安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转头去看段千山时,却见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并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
难道是她多想了?
“大人,验尸的结果怎么样了?”众人还在讨论吟安的缝合手法,突然听到穆百问了这么一句,才反应过来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可是要查案的,立马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暗室中那一身白衣,看似是软弱书生的男子身上,经过方才他验尸那一幕,此时已经没有人认为他是真的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没用了。
刚才听说仵作有事来不了,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就发个脾气或者说改天再验,可他就直接说他自己来,所以如今在场的衙役都对这个初来乍到的督察使有了几分改观,隐隐的还带着几分期待,当然,也是带着看热闹成分的期待。
“尸体身上共十处伤口,皆是同一种利器所致,每一处伤口都很深,几乎是刺中就会血流不止,但致命伤口在头部,尸体头顶处被插入三根一寸长的银针,这才是导致死亡的真正原因,”段千山指了指托盘上刚才从尸体头顶拔出来的三根银针。
“可是楚帮主的轻功‘燕飞天’很是了得,就算打不过,逃走也是可以的吧?”衙役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是不逃,他是逃不了,”段千山走到尸体旁边,指了指尸体的肚子,“尸体腹中残留物品能检测出少量的软筋散,中了软筋散的人四肢无力,内力也会暂时被压制住,所以……”
“所以是有人提前给楚帮主下了毒,所以他才跑不了的,”那衙役恍然大悟。
“没错,而且依软筋散渗入血液的程度可以看出,他生前应该是强行运功跟凶手进行搏斗,所以身上才留下那么多伤口,可惜最后软筋散发作,也只能任人宰割。”
段千山一席话说完,在场的人都不由叹息了一声。
“那是谁给楚帮主下的软筋散?”吟安问了一句,也是听到这里,她才知道眼前这具尸体,就是她在客栈里听人说起过的八方漕帮的楚帮主楚至元。
“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自然是最亲近或者他毫无防备之人,”回答她的是穆百。
没错,的确如此,当然是最亲近或者没有防备的人才能得手,可楚至元最亲近的莫过于他的妻儿,如今他的妻儿也都死了,自然不可能是他们,那就是于他而言可以不用防备之人了,这么说的话,若不是好友,便是亲人,具体是谁,只怕还要细细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