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追了出去,原地就剩下了郭飞南与郑渊两两相对。
没有急于动手,郑渊就这么站着,望了望身受重伤的郭飞南,正色说道:“整个昭德王朝少说也有十万万人,九品就有八万万之多,八品又占去八千多万。所以真正能跨入七品以上清明境的人,不过区区百万人。造化境与天人境,更是少之又少。三教祖德、九圣上尊这样的陆地神仙纵然令人向往,可十亿人中,也不过就这么十二位。”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郭飞南缓缓地将天空中的蓝幕吸纳回体内。
郑渊望着流动着的蓝光,继续说道:“像你这样的正一品高手,半只脚踏入陆地神行的人,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漠里太可惜,不如放我过去,我也就不乘人之危,对你下杀手。”
没了后顾之忧,郭飞南紧了紧手中的环首刀,畅快的笑了出来,坦然道:“若是以人数算,正一品确实也就那么三十几位,你这个家伙虽然老奸巨猾,惜才我倒是也信。当初才入江湖的时候其实也怕死,为了个正一品,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可真正有了正一品修为的时候,反而没那么惜命了。”
说完,他横刀于胸前,一手按住刀背,视死如归。
无奈的叹出一口气,郑渊嘀咕道:“说句心里话,汝南第一我还真不想做!”
话音刚落,平地起飞沙将二人包裹其中。
张东升与敖子臣回去带上范君怡,已经是破晓时分。
敖子臣照旧与范君怡同乘一马,张东升一人单骑,狐妖变小了藏在了他的衣兜里。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厮杀,大家都很疲倦。
突然,一股浓重的杀机从身后而来,张东升扭头眯眼,只看见明晃晃的一闪。
赶忙抽剑抵挡,一颗飞镖打在重剑上,张东升飞出去十多丈,重重的摔在黄沙上。
飞镖并没有因为张东升被打飞而停下来,从沙地中盘旋而起,如切豆腐一般,瞬息斩断敖子臣胯下马匹的四条腿。
敖子臣与范君怡双双落马,在沙地上滚出去二十多步。
张东升爬起来,看了一眼重剑,上面有大指头大小的一个凹陷,触目惊心。
这要是打在身上,不死也得残废。
把狐妖放回沙中隐藏起来,张东升屏息而听,飞镖仍旧在发出破空声,张东升眼珠子急转也跟不上它的速度。
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张东升耳朵微动,听见一丝微乎其微的动静,他几个跨步横剑挡在范君怡身边。
果不其然,飞镖激射而至。
张东升浑身血脉如潮涌,也未能拖到一息时间。反而让重剑猛地拍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刹那之间,好似胸膛炸裂了一般。
就在他被弹飞的一瞬间,平起起龙卷,将飞镖拧在了其中。
敖子臣衣袍飘飞,左手结印,额头上青筋鼓起,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走向被困住的飞镖。
每一次飞镖撞击龙卷的边沿,敖子臣的气海就传来一股绞痛,手臂上控制龙卷的筋脉也是崩紧如满弓,感觉随时都可能断掉一般。
想要突破禁锢,飞镖不断的发出嗡鸣声。
而敖子臣左手的筋也是越绷越紧,他的指骨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让人毛骨耸然。
范君怡脸色惨白,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终于,她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你们逃吧,别管我了,不过是一死而已!”
敖子臣的脸颊,此时已经涨得如鲜血一般的颜色,眼角流出血水,他怒吼道:“住嘴!”
咔嚓——
敖子臣左手食指断裂的声音传来。
张东升艰难的爬起身来,一口淤血吐了出来,他只觉得前胸一整块都是麻木了。
他抬眼望向敖子臣,只见他还在努力的靠近龙卷,食指已经被筋掰到了手背,惊悚异常。
随着食指的咔嚓声后,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又发出了两三声咔嚓,碗口粗细的龙卷风瞬间崩散。
敖子臣猛地扑了出去,用并不强壮的身体挡在范君怡身前,浑身气机都灌在右手上,徒手抓住了飞镖。
飞镖在他手里仍旧不断的打转,声音刺耳至极。
再坚持一会儿,再多坚持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只要一会儿!
敖子臣脑中闪过一幅幅儿时与她一起玩耍的岁月。
那一夜,浩淼星空下的两小无猜。
那一月,枯黄落叶下的亲密无间。
那一年,静谧光阴下的青梅竹马。
那段时光是敖子臣来到人世以来最享受的日子,安静、缓慢、不知忧愁。他胸中闪过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一条被豢养的鱼仰望局促的天空一般,忽然明白了当初游移于四海的真意。
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刺眼的现实纷至沓来。
终于,随着敖子臣右手内发出脆响,他瘫软在地,晕死过去。
他摊开的右手中,飞镖断成了两截。
而他的手掌,血肉模糊都能看见骨头了。
范君怡眼睛都已经哭肿了,似乎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天流了出来。
她扯下一块衣服给敖子臣将右手包裹起来,似乎感受到了敖子臣隐藏的内心深处的真意,若不是在乎,他又怎会如此倔强的坚持到这一步。
不远处掌声传来,接着出现一白衣佝偻的身影。
张东升挡在范君怡面前,把装有真魄丹的瓶子丢给她,面向东方横剑而立。
郑渊缓缓走到众人跟前,他赞美道:“以区区七品的气机,截断我的乘星标,也可以死得其所了,没想到金银玉石的世家公子哥,也能有这等血性,真是后生可畏!”
范君怡眼角还挂着泪水,却目露凶光盯着郑渊。
郑渊轻笑道:“怎的,恨我?”
她恶狠狠道:“我只恨苍天无情,不分正邪,不降天雷把你收了去,让你这种混账苟活世间!”
郑渊唉声叹气,又看了看横剑而立的张东升。
打量了一番这个从青城山,为了活命一路奔逃到塞外的家伙,郑渊侃侃而谈:“青城山供奉太上老君,想必《感应篇》你应当读过,书中有言,天道无情,包容万物,游离其间。我不这么看,天道若无情,又怎生得春华秋实,滋养万物生灵?无情的恰恰是人,人无情,所以多欲,所以相争,所以为私,人无一德报天,反说天道无情,姓张的小子,你说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