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落潮,要走的可以开始收拾了!”
茶馆外船夫的吆喝声透进茶馆,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向着茶馆外而去。
跟着人流,张东升来到大河边上。
此时已是深夜,月光下大雾磅礴,淹没了大河、山野、道路。
走近了,他才看清楚,这里已经聚集了四十来人,行礼辎重摆了一大堆,都在等着发船的那一刻。每有女子遇到张东升,都不禁悄悄的瞧上几眼,张东升若回望过去,她们才露出略显迟到的娇羞。
河边能朦脓的看见大河波涛泛泛,水流比起先前要小了许多。
有一钓叟坐在河岸边,老头面黄肌瘦,花白胡须,头上戴着一顶破斗笠,不用多看就知道是个穷酸拮据的主。
但老头收杆抛竿很是流利,鱼线在朦胧的月光下霎是好看,仿佛他是在编织月光。
这倒是引起了张东升的兴趣,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着。
忽然,浓雾中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人未到,声已至,在十来号狗腿子的簇拥下,一个肿胀如猪的家伙,摆着一万个不情愿的臭脸来到大河边。
人们见他来了,都自觉的让开道路,拥挤的道路一下子变得通畅了许多。
他戴着乌纱帽,穿着青色团领袍,身前身后各有一张补子,彩绣熊罴,腰间悬着长剑。
穿着打扮是虎虎生风,只可惜人难看了点,不论是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团行走的肥膘,让人看着就腻得慌。
这家伙叫李应,父亲李宏远正是那战功赫赫的潼南侯,享有万户。
两年前在北塞战场上的拉锯,让李宏远成了近五十年死在北塞最大官,皇恩浩荡,允许了李应世袭罔替万户侯,授从五品武略将军。
也是从这天开始,原本温文儒雅的李应开始为非作歹,在自己封地内胡作非为,杀人、强抢民女更是常有的事。最令人发指的是这家伙玩腻的女人,都会被他剥皮丢入大河,任河中巨鲶分尸而食。
他睡眼惺忪用手撑着膝盖,喘息着骂道:“这个挨千刀的指挥使,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到益州来玩个蛋呐?”
他身边的狗腿子连忙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压低了声音在李应耳旁道:“我的侯爷诶,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落在指挥使耳朵里,咱都得遭殃。安阳城那边小的提前打点好了,是要美人有美人,要字画有字画,若是您这次把指挥使安排好了,可就升迁有望咯,小的们不也跟着享福吗?”
李应赏识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兵卒,正好看见了张东升与钓鱼翁。
接着用肥硕的手指,指着张东升道:“小子!你是小子不,怎么长得跟个娘们似的?”
张东升皱起眉头望向李应,李应接着说道:“把老头的鱼给老子烤了,大半夜连屁都没吃一个,饿死老子了。”
张东升正欲开口讥讽,钓鱼翁接过话头:“爷,这鱼可不能给你,家里的孙子还指着它填饱肚子呢!”
狗腿子们又开始咋呼了,什么狗胆包天之类的言语不绝于耳,乱乱哄哄。
李应冷笑一声,摘下腰间的金牌,丢向钓鱼翁,不偏不倚正砸在老头的怀里,砸在老头干巴巴的肋骨上,发出渗人的声响。
李应一副趾高气昂的恶心人做派,说道:“这条河里的鱼都是爷的,你是要鱼还是你那双钓鱼的手?”
老头反着把令牌倒着拿到眼前瞧了瞧,又横着看了看,都没看出个所以然,反而是把狗腿子们逗笑了。
“咋了不识字?”
“活了几十年,为了要个孙子,精力怕都用在了娘们的肚皮上!”
老头破天荒的看向张东升,这是站到他身边以来,老头第一次望向身边的年轻人。
扭过头张东升才发现,这老头是个面目可怜的斗鸡眼。
老头横着拿着令牌,问道:“小哥,这上面写着什么?”
闻言,李应自信满满,他最喜欢这种出风头的时候,自己的身份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才更响亮。
张东升厌恶的瞥了一眼李应,看着令牌上的“武略将军”四字,轻蔑的回答道:“衣冠禽兽!”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只有江水浑厚的声响不绝与耳,围观的商旅不少都在心中为这位清秀少年叫好。
噌的一声,李应将佩剑拔了出来,杀气勃然爆发。
他眼里透着寒芒道:“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剥了皮蒙成鼓,肯定比你说话更敞亮!”
陡然间,三个兵卒拔刀就向张东升冲过来。
体内有了血晶,区区几个九品兵卒张东升岂会放在眼里。
他不退反进,一连踏出七步,身法奇异夺过劈面而来的砍杀,一掌拍在当先的兵卒的胸膛。兵卒没感受到任何气机入体,就被混雄的蛮力拍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拖出了十几步的距离。
另外两名兵卒分左右向着张东升袭来,一上一下同时出刀。
张东升横空而起,恰在两刀之间,翻转而过。
一手夺过了上面把刀,刚刚落地,下面把刀持刀的手已经带着鲜红飞了出去。
李应看不下去了,猛然站起身来,剑锋所指空气都被压缩出了爆破声。
张东升手中的刀被一击化为两节,这等手段非清明境的高手达不到,没有丝毫恋战,张东升精血贯向足三阳,准备拔腿就跑。
李应见状再递出一剑,剑到一半却动弹不得。
“小哥,杀人要杀彻底,你惜人性命,没人会惜你性命。”
张东升皱眉回头,正看到钓叟傲然而立,十个手指上有万千鱼线在雾气中飞舞,在月光下闪烁出阵阵银光,先前被自己打伤的兵卒此刻支离破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张东升望向李应,只见他身上细微处被七八根鱼线绑缚,遏制了命门,不敢有丝毫动作。
钓叟声音干哑:“肥猪,爷爷也教你一个道理,人可以不识字,但却不能不识人,下辈子记住咯!”
不给李应求饶的机会,他满身肥膘骤然崩散,只剩一个骨架立于原地。
傲杀人间万户侯。
不识字。
烟波钓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