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青茫然看着师傅附在柴门上殷切呼唤的背影,感觉整个人都要垮掉了。
拜师十五年,师傅的在她心里的形象一向都是高大的,伟岸的,傲然的,德高望重的,风骨天成的……
然而现在那个声音,腔调,表情,甚至连骨子里都透着谄媚之气的家伙到底是谁?
再回头看一看师傅弄出来这么大的声势,这是一点都不避人了么?
……
柴门再次被打开。
沈羽眉头大皱的看着差点没站稳栽进来的诸葛玄:“你又来干什么?”
诸葛玄带着媚笑道:“我是来向您讨教的,您之前说凭什么指教我,我趁着刚才的时间琢磨了一下,觉得既然请教自然要有请教的诚意,这些便都是我的拜师礼!”
诸葛玄侧开身子,向后一指。
沈羽下意识的朝着诸葛玄所指的方向看去,便是密密匝匝的人群和车队。
一整头活猪被绑着腿吊了起来,由两个人抬着。
四支腌渍火腿上面绑着红绸。
一车绸缎。
一车成衣。
一车米面粮油。
一车黄酒。
一车成品家具。
一车砖。
一车瓦。
一车……
……
沈羽一个个的看过去,目瞪口呆的看着诸葛玄:“你这是干什么?”
诸葛玄看着沈羽恳切道:“我想了好半天的,觉得送什么东西给您这样的高人都显得俗气,还不如实在一点好,您这样的高人想必也不太善于经营家事。”
随即诸葛玄便指着院子周围的篱笆道:“篱笆院不好洒扫,只要风一吹,外面的脏东西都往院子里刮,最好换成围墙,这样您的母亲也不用太过劳累。”
诸葛玄又抬手一指房顶:“我看您家房顶还是茅草,下雨难免滴漏,家里有孩子,受潮了可不好。”
诸葛玄手指一转指着绸缎和成衣道:“十来岁小女孩,皮肤娇嫩着呢,穿麻衣可不行,得穿绸子的,女孩得富养,这是老话说的。”
沈羽嘴巴动了动,想说话,但是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羞愧!
从开始到现在,诸葛玄没有说过一个“穷”字,甚至措辞也很含蓄,但是沈羽却没法自欺欺人。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家过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被他拖累的。
虽然他也想过,他继承铁匠铺以后可以养活娘和妹妹,但是却也没有想的这么全面过。
毕竟前世的时候沈羽一向是一个人,他修为强大,可以餐霞食露,穿的是避尘的法衣,常年就是一件,住的是洞府,石桌石床,清心寡欲。
简而言之,沈羽不太会关心人,不不太懂世俗人的生活,诸葛玄提到的这些,他一点都没想到。
看着沈羽陷入了沉默之中,诸葛玄心里已经乐得要开花了。
打蛇要打到七寸上,送礼要送在心坎上。
通过简短的观察沈羽和妹妹的对话和行为,诸葛玄很敏感的发现了沈羽是一个重视家庭亲情的人。
因此诸葛玄便动了一番心思,没有送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反而是以务实为主。
“您看您先让一让,先让工人进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过一会儿天黑了就不好干活了。”
诸葛玄观察着沈羽的表情,胆子一点点的大了起来。
沈羽叹了口气,默默的后退的两步,把门给让开了。
诸葛玄一见沈羽如此,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
这些工人全都是从四周镇子里请来的最好的工匠,还因为是青云门的剑仙亲自出面请的人,干起活来又麻利又卖力气。
院子周围的篱笆很快就被拔的干干净净,已经开始累砖砌围墙了,顾淑仪和沈宁也都被客客气气的从屋子里请了出来。
顾淑仪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沈羽:“羽儿……这是……”
一车车的货物,应有尽有,满目琳琅,让人看起来眼晕。
沈羽看着母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我……这个……”然后沈羽就回头瞪了诸葛玄一眼道:“你来说!”
诸葛玄笑容可掬的欠身拱手道:“老朽青云门诸葛玄,见过沈夫人,还请受我一礼。”
顾淑仪一听诸葛玄自报家门,还对自己如此客气,顿时就有点紧张的躲开道:“您太客气了,我一个村妇,可当不起老剑仙的大礼。”
诸葛玄摇头道:“在您儿子面前,我可当不起剑仙二字,您便叫我老玄便可,此番前来,便是来拜师的,这些便是我的拜师礼,还请沈夫人笑纳。”
“拜师?”
顾淑仪有点发蒙。
即便是知道儿子有本事,顾淑仪却没想过儿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青云门的高人都来拜师了?
一群工人也都听到了只言片语,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来,跟见鬼了似的。
拆房顶茅草的工人差点惊的从房子上栽下来!
整个院子里都变得鸦雀无声。
温青青像是被一只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惊叫起来:“师父!你差不多行了!!!”
诸葛玄却是厉声训斥道:“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温青青委屈的又想哭鼻子了。
师父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您拜师了,我算什么,我算徒孙么?以后人家还有脸出门见人么?
沈羽一挥手打断诸葛玄道皱眉道:“不要张嘴闭嘴就拜师,我从来没打算收你当徒弟,你的礼我收了,便会指点于你,事后咱们便两不相欠了,况且我对欺师灭祖之徒没什么好感,不要跟我家里人套近乎。”
周围的人更懵逼了。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青云门的高人竟然来炉石镇拜一个少年为师,而且这少年还不想收徒的样子!
诸葛玄前面听着高兴,听到后面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急忙道:“高人,咱们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何时成了欺师灭祖之徒了?”
沈羽冷着脸道:“你出身青云门,却要拜我为师,那不等于叛宗了么?”
诸葛玄哭笑不得道:“我拜您为师,怎么就叛宗了?”
沈羽愣了一下:“你师父这么宽容,还许你令拜他人为师?”
诸葛玄总算是明白了沈羽的意思,若有所思道:“看来您的宗门规矩比较大,我们青云门倒是没这么多的说法,行走江湖难免遇到技高之人,求学请教实在是常事。”
诸葛玄越发觉得沈羽可能来自一个十分强大的宗门,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太上宗?
唉……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诸葛玄不仅向往了起来。
沈羽点点头:“看来你的宗门倒是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既然如此是我误会你了,十分抱歉。”
摒弃门户,可使得技艺昌荣,但是没有规矩,却很难做大,想必这青云门也不是什么大门派。
诸葛玄惊讶的看着沈羽,这样一个性格刁钻的人竟然会跟他道歉,越接触时间长了,他便越发觉得这少年实在太过独特了。
仔细想想,诸葛玄才得出一个结论。
这少年并非性情古怪,而是太过坦率了,行事作风就像是一柄长剑一般,直来直往,没有半分曲折,所以看起来才显得与众不同。
“那拜师的事儿?”
诸葛玄觉得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便把拜师的事儿又提了出来。
他想要的,可并非仅仅是指点一下。
既然遇上了这样的高人,起码得多指点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