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老眼昏花
“夫君出去小解,曼柔独自一人,怎能安然入睡。”乔曼柔依靠在沈少爷的胸前,撒娇道,“曼柔怕夫君在别处沉醉不醒,忘了回来的路。”
自他们踏入京师之后,他就再也未碰过她,他说,他不想伤了孩子;给他找侍妾,他也拒绝了。她以为,忘了沈颜儿的他,就只是她乔曼柔一人的夫君,可惜世事难料,终有一日,他还是会记起沈颜儿,记起他们的过往。
“曼柔,你多心了。”沈少爷安抚道。
“沈念生,你究竟要骗我到何时?”乔曼柔杏眼怒睁,含泪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什么都没忘;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恨我对你用了药,才有了你我的夫妻之实。”
她喜欢他,为了得到他,她可以不折手段。
“曼柔,”沈少爷醉眸渐散,黯然道,“若非你,我早已死了。”
除了淹城柳家的后人,他身上的毒,无人可解。
红颜碎之毒,乃是柳家先祖为了防止所爱之人,对其不贞而制。中毒者,容貌尽毁,却无性命之忧。一旦有人中毒,脸上的皮肉就会一寸寸地腐烂,及至面目全非。寻常之人见了,只会退避三舍,怎可能再心生爱慕。百余年来,中此毒,而未与柳家之人结为夫妻的,也就只有一个凌清洛。好在,此毒并非代代相传,因为中毒者所生下的孩子,根本活不了几年。
当初,乔夫人听到沈少爷活至十六,甚为惊奇。
“你是何时想起来的?”乔曼柔低声问道,那****毒发,却宁死都不愿碰她,不得已,她不止给他服了催情药,甚至还抹去了他所有的记忆,当他醒来之时,一切早已成定局。
在江南苏城的那几个月,是她此生最快乐的事,因为,他娶了她;因为,她是他的妻。
“何时想起,已经不重要了。”沈少爷喟叹道,若不来京师,他只是忘了过往的沈念生;可偏偏,他醒了,伤了颜儿,也伤了曼柔。
“夫君,我不想令你左右为难,”忽然,乔曼柔从衣袖中拿出匕首,悲伤地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颜儿姐姐了——”
“你这是做什么!”沈少爷忙夺过乔曼柔手中的匕首,置于地上。
“夫君,没有你,我唯有一死。”乔曼柔俯在沈少爷的怀中,抽泣道。
“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更何况,你还怀着我的孩子,若我不管你,岂不真成了忘恩负义之人。”沈少爷苦涩道,曼柔以死相逼,他怎能不管。
难道此生此世,他终要负了颜儿。
乔曼柔破涕为笑,“夫君,你果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若非清楚他的为人,她才不会兵行险招,逼他就范。
“小姐,姑爷,魏王爷与侧妃娘娘来了。”这时,房门外传来小萍的声音,随后,就见夏侯洵与江雅琴匆匆赶至东厢房。
“曼柔表妹,沈念生欺负你了?”夏侯洵脸色阴沉,扫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冷冷地看着沈念生。
而江雅琴,却笑道,“王爷,瞧您说的,这小夫妻两吵架,不是床头吵了床尾和,不碍事的。”
乔曼柔娇羞地低头,嘴边划过一抹笑意。离开了吴中沈家的沈少爷,便不再是昔日炙手可热的沈少爷,只要魏王爷强留沈颜儿在王府,夫君拿什么去换。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乔曼柔,走向魏王夏侯洵。
夏侯洵心中狐疑,冷哼了声。
“魏王爷,明日我就带颜儿姐姐离开王府。”沈少爷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
“沈念生,你以为这是在江南吗?”夏侯洵勃然大怒,道,“若本王真想毁了江南第一世家,简直易如反掌。”
“王爷要毁,那就毁吧。反正王爷也知道,一年之前,我被逐出了沈家。既然不是沈家之人,江南第一世家的荣辱,与我何干。”沈少爷毫无惧色,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定国将军早已班师回朝。”
定国将军韩岩手握重兵,深得皇上器重,就连当朝太子夏侯墨,也对他敬畏三分。
“沈念生,你放肆!”夏侯洵脸色铁青,敢威胁当朝王爷的,怕就只有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沈少爷了。
且不说吴中沈家背后的势力,就是沈念生的身份,定国将军韩岩是沈念生的干爷爷,还有远在江阴的程候爷,洛阳卢家的家主,哪个不是让魏王夏侯洵诸多忌惮。
“我只是以事论事。魏王爷出身煊赫,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沈少爷冷笑道,“夏侯洵,你敢说,你带颜儿回京,不是另有所图?”
“沈念生,你果然未得失魂症,本王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夏侯洵怒气渐生,讥讽道,“你当本王不知,你为了活命,一步步地引诱曼柔,使她心甘情愿地为你解毒。也就曼柔那个傻女人,被你哄得团团转。沈念生,其实,你早就知道,红颜碎之毒出自淹城柳家,是不是?”
沈少爷不置可否,清雅的俊容之上,苦笑连连。江南荒唐一梦,醒来之后,却是人世皆换。如今的他,进退维谷,舍不得,放不下。
“魏王爷谋划多年,不惜将自己的亲表妹送至吴中沈府为妾,所图为何,你我心知肚明。”沈少爷反唇相讥,艳如桃瓣的眸子,冷光一凛,“我们今日何不开诚布公。魏王爷,本少爷愿以沈府的万贯之财,来换取姐姐的自由之身,可否?”
当日形势所迫,为了颜儿与小佑儿的安危,他才将颜儿母子置于魏王府中。现在,他有幸不死,怎能再抛下他们母子不管。对曼柔,他固然心存有愧,但颜儿,是他此生的唯一,绝不离弃。
夏侯洵心生震撼,好个嚣张狂妄的沈府少爷!
“若王爷应允,本少爷即刻就把沈家真正的信物,双手奉上。”沈少爷眸静如水,仿若丝毫未将富可敌国的沈府放在眼中。
“本王一直在怀疑,当初你怎会轻易地让出沈府之权,呵呵,沈念生,你的这一招绝处逢生,骗过了江南之人,确实用得极妙。”一年前,吴中沈府骤然易主,但沈府的信物,却不翼而飞。
夏侯洵眼中的不可思议更甚,吴中沈家怎会出了这么个不孝子孙,竟能亲手毁了沈府的百年基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少爷胸无远志,自然就无法承继沈家先祖的遗愿。沈府一旦家道中落,岂不正合你们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心意。”沈少爷一语双关地道,“散财消灾,本少爷何乐而不为。”
沈少爷的话,似真似假,夏侯洵听得一头雾水。
“你当真以为,本王会稀罕你一个小小的吴中沈家。”夏侯洵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素影,信誓旦旦道,“沈颜儿,本王要定了。”
这一句,不轻不重,却足以传至东厢房内所有人的耳中。
江雅琴握紧了手中的丝帕;而乔曼柔的嘴角,浮现一抹得逞的笑意;正朝东厢房赶来的沈颜儿,惊得驻足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