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九月,他们各自进入自己的大学。
东北军校的大学生活是残酷的,进入军校,前三个月是强化训练,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疲惫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那充满绿色梦想的心理。
有的人高考有着优异的成绩,本可以进重点大学读书的,只因为有着“绿军装的梦”,志愿报效祖国来到了军校。没想到,在这里,没有特种作战的刺激,没有又帅又酷的荣耀,没有阅兵仪式的震撼。有的只是每天早起,叠被子整理内务重复,有的是立正、稍息、跨立、齐步、正步、跑步、摆臂、踢腿的无聊,有的是拉练、急行军、奔袭的疲惫,有的是学习思想政治理论的乏味,有的是扫地、擦门窗一尘不染的繁琐,有的是每周末不让休息,要去打草、筛土、义务劳动的摧残。梦的破碎,带来的是思想的后悔和精神的萎靡,好多人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提出退学,甚至当了“逃兵”。
段钧属于农家子弟,艰苦的训练他完全能接受。对他来说大学没让家里花钱,学校每个月还给80元的津贴费,已经让段钧有所满足。但有时令他烦恼的是自己的身体不协调,经常被其他同学嘲笑。天生自卑又倔强的他,有时会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惜代价,甚至和同学发生矛盾,被同学背后说“开不起玩笑”。所以段钧和班內同学不那么合群。他自己也喜欢独来独往,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
封闭的内心世界里,电话和书信成了段钧唯一和外界沟通思想的桥梁。
不过当时条件比较差,一个中队一百多人,只有两部公共IC卡电话。并且规定休息时间才能使用,排队打电话成为大家经常做的一件事。因为每个人都想打电话,所以中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人通话时间不超过3分钟”。
段钧正在打电话的队伍中排队等待着,前面还有3个人就轮到他了。新学员三个月他只在报到的第一天,给家里报平安打过一次电话,因为训练时间太紧张,根本不允许打电话,也顾不上打电话。家人在送他进军校的时候就一直在叮嘱,要在学校好好训练,不要想家,家里都好。
这是他第二次打电话,他在想,这3分钟是打给家里还是打给先溪呢?
犹豫不决间,电话已经轮到段钧手里。倒计时把空气也压迫的紧张起来,高压的环境中让人做事速度也加快了。段钧迅速接过电话听筒,不由自主的拨通了铭记心中的那串数字,那是先溪她家的座机号码。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喂……”是先溪的母亲接的电话。
“阿姨,我是先溪的同学段钧,先溪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下吗?”
“你等一下,我找找!”
一段安静的无声……段钧等了一会儿,感觉像过去一个世纪一样。
快……快……快!电话就3分钟啊。1分钟就这样过去了。
“先溪的大学宿舍没有装电话,他们宿舍楼门口有一个公用IC卡电话,你记一下,号码是0379-6222334”
“啪……嘟…嘟…嘟”段钧连谢谢和再见都没有说,直接用手指按挂了电话。
紧接着,段钧连忙拨通了刚才的号码。电话忙音“你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段钧挂断电话,急的都出汗了!连忙重拨。电话居然通了。
“喂你好,我找先溪。”段钧一秒也不敢耽搁,抢着说。
“这是公用电话,一个宿舍楼1百多人,我上哪找她啊?”一个很冲的女声。
“我是她高中朋友,麻烦你了。”段钧焦急的说。
“高中朋友?是男女朋友吧……哈哈,你等下我叫叫看。”
“不是……唉,你快点,我只有2分钟。谢谢啦。”
段钧焦急的拳头打到墙上,咚咚的。
一等就是3分钟。段钧没有等来先溪接电话,等来的是3分钟时间到了,电话那边还没有丁点声音。
从不会耍无赖的段钧,只好默默的挂了电话,拔出来电话卡,离开了电话机。
就这样又过了两周……段钧向先溪的寝室楼打了2次电话,都没有能找到先溪。
看来先溪肯定是有新的大学同学,把我忘了。喜欢自卑的段钧,默默的想着。
一天,段钧正在寝室练习叠被子,走廊尽头传来了呼喊声,“段钧,有电话找你,女的。”
电话,女的?段钧飞奔着,同时惊讶的思考着,难道先溪回拨电话了?不可能吧?这个公用电话那么多人在用,怎么能打的通?
“喂?……”段钧气喘吁吁的接过电话。
“段钧,我是先溪,终于给你打通电话了,你们这个电话怎么这么难打啊,我都连续打了两个星期了,每次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忙音,你现在当军官了?级别高了,找你怎么这么难呢……”先溪激动又生气的说着不停。
段钧听到了久违的声音,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段钧,你这些天都在干嘛啊?也不来信,也不打电话,我把我们学校通信地址和电话都给你家里人说了,你家里人告诉你了吗?你也不和我联系?”先溪不停的说着,段钧默默的听着。
“接电话也不能超过3分钟啊。友情提醒,2分30秒啦!”旁边的要打电话的同学不耐烦的催促着段钧快点挂电话。
段钧连忙说:“先溪,我们打电话有时间限制,要挂电话了,你把通信地址给我,我给你写信。”
“好的,你记一下,洛阳医学院502号……”
“我记住了,会给你写信的。挂了吧。”
“嗯嗯……”
段钧挂了电话,一脸的幸福。旁边等电话的哥们在调侃:“段钧的女朋友可以啊,在这么多等着打电话的手中,能抢先拨通电话,不简单”
段钧敷衍着“比较幸运而已。”心里却想,的确不容易,不知道先溪在这两星期里,排了多少次队,按了多少次的重拨,才打通这次电话。心里默默的幸福和感动。
之后,写信给先溪成了段钧日常休息最重要的事。一个能写信的年代是幸福的时代,因为好多话难以言语,但却可以生动的写在纸上,表达内心,而且能久久回味和回忆,段钧喜欢写信,喜欢和先溪在信中诉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