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静悄悄的,珠姨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这十六年来,你们太奶奶时常不安,有时烧香拜佛,忏悔自己的罪过,有一次我见她唉声叹气,说什么怕报应会来,我觉得奇怪,就问她,袁生是我杀的,而我杀了袁生也是一时错手,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又怎么能怪她了,我说她没必要为我的事情忏悔,每天的长吁短叹的。”顿了顿,“可是你们太奶奶说,她每日忏悔,并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而是因为血蜘蛛的事情,我觉得更加奇怪,我说,即便血蜘蛛那时不咬人,也不代表以后就不咬人,她是在为民除害罢了,可谁知她连声叹气,对我说‘珠儿啊,并不是这样的,血蜘蛛根本就不会吸人血,也不会咬死人的,这种通体泛黑的蜘蛛,顶多因为生理所需,在月圆之夜,因为本来的趋向性吸些鸡啊狗的血罢了,他们若是咬一口人,人只会觉得突然一阵麻痹感罢了,倘或它们吸一口人的血,自己是必死了的,所以,血蜘蛛对于人来说,是根本没什么危害性的,可是我造了孽,将这样与人井水不犯河水的生命都给烧死了,珠儿啊,是我造了孽。’”珠姨说到这里,抬眼看一看阿宁她们,“所以说,这些天来无缘无故的死去的曹远小妹跟圆圆,根本就不可能是被血蜘蛛咬死的,血蜘蛛咬不死人,况且血蜘蛛也吸不了人的血。”
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又变,小艾感觉一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支吾道:“可是……他们的那个症状,阿远哥哥,小妹,还有圆圆……他们那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除了脖子那里有一个类似被咬的小黑点,全身上下都没有伤口,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知道真相后,事情似乎变得愈发离奇,纤纤想了想:“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掘坝口的事情,沉渡船的事情,还有放火烧屋,在墙上写血字的事情,很明显就是人为,可是如果凶手是人的话,是怎么将他们都杀死的?”
阿宁补充道:“可是血蜘蛛明明就出现了,那天晚上,就是那天月圆之夜,村上的狗,的确是被血蜘蛛吸干血死了。”
珠姨点一点头:“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还有墙上的那四个字‘我回来了’,这明显将身份表明是血蜘蛛,不然,到底又会是谁,想要将你们太奶奶的老屋给烧毁了,村上根本就没人跟咱家结怨,哪怕是以前的袁生跟裕平,袁生家里早已经没人了,又没个后代,裕平家里也是这样,所以到底是谁要来报复我们一家呢?”
纤纤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事情是人为的,要来报复的却是血蜘蛛,所以血蜘蛛到底跟人为的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推理不下去,我们缺少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但是如果说这件事情还是得不到解决,过了明天,又会死一个人。”
小艾小声道:“真的是隔一天就要杀一个人么,可是为什么是隔一天杀一个人,为什么不是隔两天隔三天?”
“这个问题……”阿宁沉思了一下,“我也认为这个问题很关键,就像小艾说的,为什么不是隔两天隔三天,难道在时间上有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么?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死一点点线索,我们都需要抽丝剥茧的来分析,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纤纤想一想:“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蒋天呢,或许告诉他,他能推理出一些线索来也说不定,当然,我说的告诉他,只是告诉他太奶奶说过的,血蜘蛛咬不死人也不能吸人血的事情……”看一眼珠姨道,“至于珠姨今晚所说的其他事情,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阿宁神色又悲戚起来:“这件事情……”
珠姨点了点头。
外婆只是不住的叹气,到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后,众人都纷纷回去睡了。小艾、纤纤跟阿宁还是睡在一起,阿宁明显的神情不对,纤纤想安慰她一下:“姐——”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阿宁语气淡淡地,并不是生气,只是语气淡淡地,“你知道了我爸跟静姨的事情,也一早急知道我不是我爸亲生女儿的事情对不对?”
“是,那天晚上,我听见蒋叔叔跟静姨说的,也就是说,珠姨想瞒住这个事情,但是蒋叔叔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
阿宁苦笑一声:“算了,现在这样的时候,这些事情还费什么精力去想呢,但是我妈现在还不知道我爸跟静姨的事情,所以这个事情,你跟小艾,都要帮我保守秘密。”
小艾点一点头,默默地缩到墙角,阿宁看她神色倦倦的,捅一捅她的手:“怎么了小艾,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太奶奶,太奶奶说过的报应,那所谓的报应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甚至不知道哪一天,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不会的。”其实阿宁自己心里都赞同小艾的说法,却还是说,“不会的小艾,事情总会弄清楚的,明天,我们一起去跟你的天哥哥商量,我们一定会将事情弄清楚的。”
纤纤翻个身:“但愿吧。”
当下事情越来越复杂,哪里又可能那么快的弄清楚呢,纤纤心里却悲伤起来,自那天自己一语成谶,圆圆死了,她想过了明天,到了后天,指不定他们当中又会有谁莫名其妙的就死掉了呢,自己虽然现在还不是他们家的人,但怎么说也跟着蒋天来到了这里,她开始后悔了,当初自己为什么就想着跟他来这样的一个鬼地方呢,她还在读大学,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或许以后,就算不是跟蒋天在一起,自己还会遇到更好的人,可是现在呢,却被困在这个小山村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莫名其妙的死了,想到这里,她眼角落下泪来,又忙抬手擦去,瞥见窗外一轮明月,愈发思念起家人来。
第二天,三个女孩子都早早的起来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在蒋天看来,现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将木船做好,可是上次做木船用的材料,已经都搁在木船里被烧毁了,除了木头能上山砍,其他材料要上哪去凑齐呢?
海子一早就已经跟着珠姨和如姨的丈夫上山去了,蒋天在杂物房里东翻西找的,突然翻到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封面是粉色的,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小艾两个字。
他抬手翻开两页,笔记本上的字迹很娟秀:
七月二十六号,晴。
听妈妈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今天是七月二十六号,原来以前外婆跟天哥哥帮我过生日的日子都是错的。
晚上妈妈给我煮了一碗面,她说这是过生日应该吃的,可是我看了又看,清清淡淡的面里连鸡蛋都没有放,我明明记得,弟弟过生日的时候,爸爸买了大大的蛋糕回来。
以前过生日的时候,外婆还会给我煮红鸡蛋,天哥哥会到江边去抓螃蟹给我吃。
但是现在,十四岁的生日就是一碗面解决了。
有一次我看了电视,女孩生日的时候,电视里面的男孩子会在草地上折一根草,把它编成戒指送给女孩子,我也想,我也想天哥哥像电视里的男孩子一样,用狗尾巴草的茎秆编一个戒指送给我。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太好意思跟他说话了,也许是大家都长大了吧。
蒋天又继续翻了好几页,发现这本日记上记的东西的日期都是不连贯的,中间还有些被撕掉了很多页,他的指尖停在另一张泛黄的页面上,上面写道:
二月八号,晴。
十五岁后第一次回来这里,心里莫名的悸动起来,也许是因为桃花都开了的缘故吧。
感觉已经很久没见到天哥哥,今天他却伴随着二月的桃花一并进入到我心里。我看见他向我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露出里面衬衫的衣领来,黑色的长裤,个子高高的,高挺的鼻梁清俊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心跳得那么快,像是有一只蝴蝶,要从里面飞出来了。
他摸了我的头,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客气,而我也只能客气的叫他一声天哥哥。为什么长大了一切都变了,明明小的时候,他还会抱着我睡觉的。
为什么他是天哥哥,为什么是我的天哥哥呢,倘或他不是哥哥……
我老是要胡思乱想了,虽然心里也觉得这是不对的,我时常想起看过的一句诗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但还是觉得: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句词用来形容我更为贴切些。
可是他是哥哥,他永远也不知道我喜欢他。我很希望他知道,又很害怕他知道,如果他知道呢,会不会像我喜欢他那样,也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