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处可去。
到了车库上了车,坐在驾驶位握着方向盘良久,我也没想到能去什么地方。
家已不再是家,可踏出家门,却又无处可去。
胡晶晶自顾不暇,我也不好再去烦她,更关键的是……
我连倾诉的欲望也没有了。满心里只是悲凉,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处的悲凉。
我打开了驾驶位旁边的门,却没准备下车。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我实在无处可去,也不想瞎折腾。回望了一下别墅的方向,毫无意外地什么也没看到。
有风从车门的空隙处吹了进来,挠得我的头发四处散,我叹息了一声,低着眉眼下了车。
沉默是因为身边无人可说话,脚步的沉重却不知是为何。
我在车边站着,呆呆地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的模糊影子,心里一片茫然。
我该去哪里?
我该回去吗?
这两个问题像是两条斗得不可开交的蛇,在我心中纠缠,却许久也没有分出胜负来。我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陆沉舟带我回家的时候,我对他全心全意的依恋。
那个时候,他未必没做过比今日更过分的事情,我却还是默默忍了,连抱怨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日子有多么难过,如今回忆起来,却竟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如何说服自己的,竟然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
那个时候,他公司里的每个人都比我重要,无论是谁带来的消息,都能让他离我而去。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后来我去当了他的助理。
我成了他的下属,终于参与到他另一部分的人生,万千委屈也吞得下去,只因为那时候,我自以为离他很近,不再有虚伪的距离。
可是现在,那种久违的距离感又出来了。
那冰凉的感觉较之从前更明显。
或许是因为,我已尝过了温暖是何种滋味,所以再也无法忍耐从前已习惯的寒冷了,也或许是我心里某个地方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次我若败退下来,就再不会有回来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茫然。
公司来的那个许欢欢,从头至尾都被藏得彻底……
陆沉舟是想要干什么?
我没想出个所以然了,心里慌得要命,本来我是没有觉得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对唐馨发难有什么不对的,可想起沈晴,想起许欢欢,想起今日我在公司见到的那些毫无印象的面孔,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我之前以为,陆沉舟是爱我的。
即使在他心中,他的公司比我重要,可至少和其他人比起来,我应该有分量。
然而想起刚刚的场景,我却不敢确定了。
那时候我话都还没有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打断了我,分明……是在不顾一切地维护唐馨。
血脉亲情,对陆沉舟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即使他往日里未表现出多少对母亲的怀念,她在面前的时候,却依旧会下意识的维护她……
站得太久,我的脚后跟开始疼。
手放到后排车门的把手上之前,我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车库的入口,却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我叹了口气,拉开车门上了车。
睡吧,明天还要去公司呢。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斜躺到了后排座椅上,闭上了眼。
然而事与愿违,无论我怎么努力,大脑里始终有一根线绷着,不愿彻底放松。
车内的空间其实不算狭小,可躺下去的时候依旧不太舒服。我翻来覆去地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天未亮又忽然惊醒。
车内一切都是我睡着时候的样子,除了脊梁因为长时间的弯曲而微微发酸,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我彻底死心了。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是凌晨四点。
我翻了个身试图重新找个姿势睡过去,却感觉到大脑昏昏沉沉像是装着水。
不行,再这么下去,非得再感冒一次不可,还是找个酒店吧,再说出来得匆忙,也没带洗漱的东西。
我混混沌沌地开车到了公司附近。
与白日里的喧嚣不同,凌晨四点半的城市很安静,也很美,是一种动人心魄的脆弱。
我到公司的时候,陆沉舟还没来。
许欢欢斜着眼看我,也不知是因为轻视还是因为尴尬。我无心理会她,找了秘书部门的其他同事询问这几天的工作进度。
“温妮小姐,你手上的事情都已经被许姐接过去了,现在我这边也没什么要你做的……”
被我点中的人脸色有些尴尬,说话的声音有讨好的意味,似乎是怕我对她发作。
我嗯了一声,又找了几个人问,得到的都是相似的答案。
坐回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我已经确认了,许欢欢确实是为了取代我而来。
——不管陆沉舟一开始的状况如何,至少现在的现实,确实是这样。
打开企业邮箱,没有我想象之中爆满的情况,反而出奇地空荡,除了几封例行公事的群发邮件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终于反应过来,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回不回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看着电脑屏幕发着呆的时候,陆沉舟在我身后出现。
“你还知道来上班啊,我还以为,你又要出去散心了呢。”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几分刻薄,听到我的耳朵里也就格外刺耳。
我没有回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任性的人吗?”
陆沉舟呵了一声:“什么叫在我眼里,难不成在别人眼里,你还成宽宏大量识大体的人了不成?你进来,我们谈谈。”
我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听他说单独谈谈,立即便站了起来,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我没看到的是,许欢欢在我起身之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中都是不屑。
“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瞎折腾,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陆沉舟一坐到办公桌后边,立即便摆出了老板的架势来,不像是在和我讨论,倒像是在传达什么命令。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