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乘看看天色：“天也快黑透了，这样吧，你在殿门口等着，机灵点，看到什么也别打草惊蛇，先容我汇报给荣公公。”
“知道了。”卓立弓着身子在门旁站了一会，等开始起菜的时候，他又加入了端盘子的队伍，借机进入暖阳殿，四处观看，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卓立出来了，紧张地跟孟乘指了指：“我不认识字，不知道那边坐的是哪家小姐。”
“哪个？”孟乘伸长脖子。
“就那个，左边从主位往下数，第三个。”
“穿得五颜六色的那个？那好像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孟乘个人对于大将军姜耀威是有点英雄主义崇拜的，因此更加不想把事情闹大，“卓公公要不这样吧，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你想个办法把姜小姐给请出来，咱们在外面说。”
“行。”卓立虽然应下了，还是有点抓耳挠腮——眼看宴会要开始了，他一个小奴才，能有面子把主子给请出来吗？
卓立端着盘子进去，磨磨唧唧走到姜月遥身边，就在这时候，姜月遥的婢女端水给她喝，卓立灵机一动，踩到了婢女的裙子。婢女想起身的时候一下绊倒，一碗茶水全泼到姜月遥身上了！
姜月遥立时尖叫一声：“啊！瞎了你的狗眼！”
婢女和卓立同时跪下来：“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姜月遥眼看自己精心准备的裙子被毁于一旦，气得抬手就想把手里的盘子丢到这两人脸上，等她都把盘子扬起来了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暖阳殿，不是她自己家。
姜月遥变脸就跟翻书一样，声音立刻降了八个度：“算了，你们也是无心之失，起来吧。”
两人颤颤巍巍地起身。
婢女问：“小姐，您衣服湿透了，这样见皇上太有失礼仪，不如去换一身吧。”
卓立也说：“请随奴才来。”
姜月遥万般不情愿地出去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置办的裙子，用的料一层比一层昂贵，换掉太可惜。
因此等出了暖阳殿，姜月遥坚持不换衣服，只说：“把最外面这层速速拿去吹干给我。”
“可是小姐您里面衣服还湿着……”
“少废话，还不快去？！”姜月遥怒斥了一声。
她这种表现在孟乘和卓立看来，就是做贼心虚。卓立背着她，给孟乘打眼色，孟乘往姜月遥的裙子后面一看，夜色之下，那里的确有一块地方在微微发亮——看形状有八成的可能，是玉簪。
孟乘刚想上去说什么，姜月遥就炸了：“狗奴才！你眼睛往哪看呢？！本小姐的裙子是你有资格欣赏的吗？”
孟乘一愣，他当御林军虽然辛苦，可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狗奴才”。
“还愣着干嘛？！不知道给本小姐去拿个披风来？冻死本小姐你们十条命都赔不起！”姜月遥心情差到极点，原本就恶劣的态度配上尖利的语气，实在刺耳。
孟乘暴脾气上来了，转身走到暖阳殿里去找荣公公了。
姜月遥看他那个去向，还在背后骂骂咧咧：“这奴才真是瞎了狗眼，跑暖阳殿去干嘛？暖阳殿里有披风吗？”
此时的孟乘已经走到荣公公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荣公公当下脸色一变，要随孟乘出去处理这件事。
没成想身后步撵的声音传来，打道的太监嗓子嘹亮：“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满殿的人顿时跪了一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从步撵上走下来，抬手扶了皇后一把。
帝后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并肩而站，倒算登对，可惜这对天下恩爱夫妻的典范，内里已经暗潮汹涌了。
皇上在主座上坐下，皇后伴在她身边，这两人做好，后面淑妃、贵妃、德妃、贤妃才依次就坐。
满院子的女孩被这阵势给吓到了，个个紧张地垂着脑袋。
皇上悠悠开口了：“今儿是皇后设宴，你们权当朕不存在，该聊什么聊什么，别怪我这个老头子惹了你们的兴致。”
皇后捂嘴轻笑：“您还不到四十呢，怎么就老头了？”
皇帝笑而不语。
皇后朝满院子的人摆手：“都平身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众人长出一口气，都在矮凳上坐好。
“荣公公，那门口怎么还站着一个？谁家丫头？”皇后娘娘问了一句，实在是站在殿门口的姜月遥太过花枝招展了。
荣公公答：“回皇后娘娘，那位是……将军府的小姐。”
“姜楚楚？”皇后轻笑一声，“快请她过来。”
姜月遥一步一步走到殿里，还没开口，皇后的脸已经不大好看了，这请的明明是姜楚楚，怎么来了个姜月遥？
姜月遥躬身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小女姜月遥，恭请圣安。”
精明如皇帝，能不知道皇后的算盘？他抬眉看了一眼底下跪着得瘦不拉几的小女孩，觉得有点意兴阑珊。皇后就是想笼络他，也不知道选个漂亮点的——虽然漂亮的他也不见得赏面子。
皇后脸色难看，贵妃却是在窃喜——姜楚楚变成姜月遥，这是唱得哪一出？
皇后下令：“抬起头来。”
姜月遥昂起下巴。皇后打量了几眼，心里有点丧气。她还巴望着姜月遥能长得好看点，顶得上姜楚楚也行，可姜月遥还跟她从前见过的一样，清秀算得上，可在满殿的美女与嫔妃中，真是被比的没处看了。
不想在众人面前丢面子，这事以后再算计。皇后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在殿门口站着？”
姜月遥答：“回皇后娘娘，小女的衣衫不慎弄湿，正想去换一套。”
皇后答：“这算什么事，看把你给急的。荣公公，带姜月遥去我宫里，找身衣服给她换上。”
“是。”
***
姜月遥欢天喜地地跟着荣公公走了，心想皇后娘娘果然待自己不薄，居然要将自己的衣服给她！
姜月遥那边沾沾自喜，却没注意到御林军队长孟乘和小太监卓立也在荣公公屁股后面跟上了。
荣公公压低声音对卓立说：“待会若是掉下了玉簪子，你给我好好看看是不是饰造房丢的那根，别认错了冤枉好人。”
“是。”卓立应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月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