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怂恿她说着：“签字吧，签了少受点折磨，我放你出去，你回乡下随便嫁个人，开始新的人生，有什么不好呢？”
周唯依目光落在纸上，轻飘飘地说：“何秉文指使你干的吧？”
刘队眼神一变：“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周唯依：“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从法租界被革职，跟何秉文一起打包滚蛋，跑到公共租界来混事儿。你们背后是谁？公共租界的法长？可能没那么高，那就是司长？是经济司还是政治司？我猜是经济司。”
刘队的眼神变得更加狠厉。
周唯依继续说：“经济司的司长在何秉文的烟馆里有提成，听说提走了八成？他可真是狠角色啊，何秉文那么一只铁公鸡，在他手里连根毛都留不下，啧。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
刘队“啪”得一拍桌子站起来：“给我签字！”
周唯依的语气依旧轻飘飘，仿佛说的是遥远的一个故事，她说：“经济司的司长给你许诺了什么？让你官复原职，在公共租界继续当警察厅的厅长？呵，又或者让你当个警司的司长又怎么样？”
周唯依把语气缓下来，一字一顿地说：“还、不、是、洋、人、的、一、条、狗！”
“啪！”刘队站起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一秒钟之内上了膛，枪口死死地抵在周唯依的脑门上！
他几乎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立刻让你死在这里！”
周唯依轻蔑地看着她：“我死了，你拿不到签字的口供，怎么向上头交待？”
周唯依索性把手里的笔放下，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眼神甚至透出几分挑衅：“开枪啊，我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
刘队死死地扣住了扳机，差点真的开枪！
就在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刘队！不好了！秦封冲进来了！”
刘队轻笑一声：“他来得好，敢冲击警队，真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报信的人脸色惊惶：“刘队！你还是快出去看看吧！事情闹大了！”
刘队眼神一变：“慌什么！”他把枪管从温小七的脑袋上移下来，转而指着她的身子，“站起来，跟我一起出去见见你的未婚夫。”
很显然，他要拿温小七当人质。
天真。
+++
周唯依被枪指着出了警察局，然后——惊呆在原地。
只见警察局院子里赫然停着一辆坦克？！
秦封站在坦克上面，坦克的履带把来时的石板路压得稀烂，两米多长的炮筒直直地对着警局的大门，整个警察局的人都脸色骇人，远远地分成到两边，硬是把大门空出一条通路来。
坦克的后面，数千名荷枪实弹的崀山军把整个警局围得水泄不通，一人一发子弹，都够把这个小破楼打成筛子。
再远一点，街面上空无一人，偶然从角落露头的人手里举着相机，大概是不怕死的记者。
周唯依“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从系统中说：你也……太夸张了吧。
这下不是反动，都要被打成反动了，敢在公租界开坦克的，也就秦封一人。
秦封从系统中回她一句：没事，你别怕。
周唯依心想，我是一点都不怕，被坦克的大炮筒指着，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低头掩下眼底的暖意。
那个刚才在审讯室里如狼似虎的刘队此刻拿枪的手都在发抖，周唯依倒是有点担心他别枪走了火，让自己的小命真交代在这儿。
因此周唯依尽量平稳地说：“刘队，您抖什么？”
刘队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把温小七往身前一推，似乎这样就能挡住坦克似的。他说：“秦封。你疯了吧？！敢在公租界动火？！”
秦封冷着声音：“我哪有刘警长疯狂？敢光天化日大肆抓捕学生，搞出二十几条人命！”
二十几这个数字是周唯依告诉他的，那些从班房里被提审而最终没有回来的人，大约就是这个数字。
刘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只觉得浑身发冷汗，好像整个警局已经被人监视，难道自己这次的行动计划也早就在秦封的预知范围呢？
秦封站在炮口上：“敢做不敢认？要不要我现在让兄弟们冲进去，把地牢里的尸体捞出来，让大家看看！你一个小小的警队队长敢做到什么地步？！”
刘队深呼一口气，强行说：“少废话！你把坦克开到公租界来，就是跟整个租界做对！今天你敢开枪，明天整个华城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秦封轻“呵”一声，二话不说拿出手里的枪，当着刘队的面上了膛，接着瞄准警队的门牌，“啪”一声——门牌应声而落，像巨石砸在刘队的身上，让他浑身都哆嗦起来！
周唯依又叹了一口气：“我说刘队，我被你拿枪指着，我还没哆嗦呢，你哆嗦个什么劲？”
刘队这才煞白着脸去看温小七，像头回认识这个女人一样——果然，秦封选的女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刘队说：“秦封！你敢开炮！温小七跟我就得一起死！”
秦封冷着脸：“放开她！”
刘队死死地抓住周唯依的衣摆，并不打算放人。
傻子也知道，现在温小七就是他的救命神符。
周唯依被他那么抓住，整个人不得已地往后仰，露出白皙的脖子。可惜那脖子现在被刘队用枪指着，只要他轻轻动动手指，这条小命就告吹了。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场上的动静，只有当事人周唯依若无其事地说：“真以为我能当你的挡箭牌？”
刘队：“少废话！秦封！撤……”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刚才被他死死抓住的衣摆忽然脱了手，也不知道身前的女人是怎么行动的，等刘队反应过来，他手里的枪已经不见了。
周唯依握着那只黑黢黢的手枪，朝他眨眨眼：“啧，酒囊饭袋！一个警察，连枪都拿不稳！”
说罢，周唯依大摇大摆地把枪一扔，人便朝秦封走去。
在场的不仅是刘队，连崀山军的人都看呆了，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家嫂子还有这么一手？
刘队立刻反应过来，他把双手一举，说：“秦封、不不不……三爷！您冷静点！这可是公租界！您要是真开了炮，明天……”
秦封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人从坦克上跳下来，狠狠地说：“敢抓走我的未婚妻，你就要知道会有这个下场！开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