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姜耀威听到院子的动静，已经把书房门打开，看到姜楚楚这么凌晨的时候还没睡，有点诧异：“楚楚？”
周唯依笑得开朗：“爹，女儿不是刻意要等您，就是在厨房瞎忙活，没想到错过了时辰，想着您既然还没睡，就送点发糕过来。”周唯依说话间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
姜耀威笑笑：“发糕？你怎么想起来做这种食物？”他走到院子里，武将把竹筐上的笼布打开，发糕清甜的香气顿时飘散了一院子，在外面站岗的人也同时悄悄吞口水。
姜耀威捏起一块发糕，尝了一口，有点诧异。这发糕是亡妻故乡的特产，每到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做上一笼，但大家放的馅料不同，他还记得柳青岚最拿手的就是这种口味，清香中带着一点甜，但是丝毫不腻人。
“这发糕是谁教你的？”姜耀威问。
周唯依答：“不是谁教的，我们那边人人都会做，这种口味是外公最喜欢的。”
难怪，想来柳青岚当年也是为了孝敬父亲才会特别做这一种，倒是误打误撞勾起了许多姜耀威从前的记忆。
“好吃吗？”周唯依拿出小女儿的娇态，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姜耀威。
姜耀威心头一软：“好吃。”
周唯依笑了笑，目光清澈。
“你也做得太多了，我自己哪能吃得完，武清，你把这筐发糕分给值夜的兄弟们。”
原来帮忙抬筐的那个武将叫这个名字。
武清兴冲冲地抬着筐子要走，又被姜耀威拦住了，只见姜耀威又从筐里拿出两块发糕，大口大口吃起来。
武清看得一愣一愣的——刚才从宫里出来，将军还说没胃口，现在这是没胃口的样子？
周唯依忙着给将军端茶，这两块发糕吃得姜耀威一本满足：“很好吃，你辛苦了。”
“哪有父亲大人辛苦，竟然进宫议事忙到这么晚，可是有什么难处？”周唯依状似无意地问。
姜耀威答：“不是什么大事，宫里的娘娘病了，皇上听说我府里有个不错的大夫想借用，可惜秦大夫已经出府。”
周唯依心如明镜，看来自己猜的没错，淑妃果然大限将至。她装作不知，问：“那个秦大夫之前还治好了女儿的病，怎么就离府了？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秦大夫并不是将军府的奴才，来去自由，我也拦不住他。”
“女儿一直好奇，这个秦大夫到底是什么来历？”
姜耀威摇头表示不知：“江湖奇人异士那么多，我也不能尽知。”
父女两又随意说了几句别的，眼看天边都开始泛白光了，姜耀威才想起来：“你快回去休息吧，竟然一夜没睡。”
周唯依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那女儿告辞，父亲也休息一会吧。”
姜耀威目光落在女儿的单薄素净的衣衫上，忽然想起什么，说：“你这年纪的女孩正是爱美的时候，你却连个香囊都没有。”他说着，把自己腰间的香囊摘给她，“不嫌弃的话，这个拿去戴吧，里头是雪莲瓣，顶好的材质。”
周唯依自然不会嫌弃，欢喜地收下了，香囊外包是浅蓝色，男女都搭配，她带着并不突兀。
父女俩结束谈话，周唯依跟伞儿一起并肩出去，姜耀威看着大女儿的背影，熹微的晨光在她肩膀上落下一点星芒，似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宁静祥和。
他只觉得一身忙于公事的疲惫都被洗涤了。
***
次日一早，安平郡主那边布上了早膳，喊众人过去吃饭。
大将军和姜楚楚脸上都有倦怠之色，但仍然出席，父女俩只见仿佛有一种默契，不愿意让这个家的女主人察觉到他们昨晚的对话。
安平郡主果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看到姜耀威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公事繁忙，太累了？”
姜耀威摇摇头：“还好。”
安平郡主没有多问，她向来对男人那帮事情不感兴趣，满脑子就惦记着明日进宫的事。她虽然是公爵之女，但从小随先皇长在宫中，内心里是将宫廷当成自己的娘家。回宫一要体面，二要在皇上皇后娘娘面前露脸争得点好感，三来还要打听些消息。
她满脑子正想事情，没注意女儿姜月遥跟她说话。
姜耀威唤了她一声：“想什么呢？月遥叫你。”
“哦。”安平郡主回神，“还不是明天要进宫的事，回宫一趟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实在忙得没有精神。”
周唯依心中暗嘲——您要是少点虚荣心，进宫一趟轻松得很。
只听姜耀威说：“别操心那个事了，明天的宫宴不会摆了。”
安平郡主和姜月遥同时惊呼：“什么？”
姜月遥当即放下筷子：“父亲，您这消息是真的吗？宫宴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怎么能说不摆了就不摆了？”
因为着急，她语气倒像是质问，惹得姜耀威轻轻皱眉。
安平郡主眼色快，一把拉住女儿，问他：“将军，这话当真？”
姜耀威答：“宫里淑妃娘娘的旧疾犯了，这次挺严重的，昨日皇上让我留下就是讨论这件事，所以……”
安平郡主叹气：“淑妃娘娘身子骨又不好了，这时候我才更应该去看看她呢。”
姜月遥嘀咕了一句：“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晦气……”
姜耀威猛的把筷子摔了：“慎言！”
姜月遥一哆嗦，立刻闭嘴。
周唯依全程不讲话，当透明人。姜耀威摔了筷子之后就没再吃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安平郡主说：“隔墙有耳、因言获罪，这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自己女儿倒没教好。”
安平郡主当着满屋子仆人的面被数落了两句，顿时脸色难看，可她也不是温柔的性子，忍不住回了一句：“月遥还小，童言无忌。”
“哼。”姜耀威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姜楚楚，觉得这安静的大女儿比姜月遥顺眼多了，不过他也没说出来，甩袖子走了。
周唯依这时候更加坐不下去，说：“母亲大人，小女就先告退了。”
周唯依跟伞儿前后脚出了福荣居，就听后面传来姜月遥不服气的哭闹声——
姜月遥：“爹爹凭什么凶我！”
安平郡主：“好了好了，别哭了，娘亲不委屈。”
姜月遥：“我哭不是因为这个！娘，咱们真不能进宫了？那我买的那些新衣服、新首饰，不就没地方显摆了吗？”
安平郡主：“不进宫正好，省得我还担心你言谈出错，在宫里惹祸上身。”
姜月遥：“我就要进宫！我不管！母亲您不是郡主吗？宫里是您娘家，怎么就不能回个家呢？别人不进宫，我偏要进去！”
安平郡主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周唯依走远了没再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