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然是李元中的女儿。不过，当年闵国公将姜娆送给李元中，是要激怒他、逼他造反。所以姜娆极有可能并非完璧。”
姜冬狠狠攥住双拳，咬牙切齿道：“她有什么错？被当成一个工具送来送去，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死了还要背负骂名！”
陈平湖不言，神情寡淡，他是前朝皇帝嫡长子，也是太子，自然没有这些身世之悲。不过他母妃确实是因为姜嫱才郁郁而终，他始终记得，所以也始终认为宋修臣是妖妃之子，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兄弟。
姜冬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饼，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揉着太阳穴半天没说话。陈平湖见她如此，皱眉问：“你怎么了？”
姜冬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没睡过一个好觉。感觉头有点晕。”
陈平湖道：“那你再睡一会，左右现在没事。”
姜冬靠着岩壁，闭着眼睛假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陈平湖守在旁边，看着她略显憔悴的侧颜，目光许久不曾挪开。
她一觉睡到了日暮，听到哔哔啪啪木柴燃烧的爆裂声，缓缓睁开眼睛。见陈平湖背对她而坐，身形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姜冬抿了抿干枯的唇，“天又快黑了。”
陈平湖嗯了一声，“你感觉冷吗？”
姜冬哑声道：“我有些不舒服，浑身发冷，头晕。”
陈平湖回头看向她，见她脸上不知何时浮出一抹病态的潮红，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你发热了。”
姜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别说现在条件恶劣，就算是医疗发达，在高原上发烧也是要命的事。
陈平湖喂她喝了一些水，让她挨近篝火躺着。姜冬只觉得自己靠着火堆的那一半身子炙热，而另一侧则是冷如冰霜，冰火交加，难受异常。
陈平湖将她搂在怀中，使她躺在他的腿上，姜冬才觉得好些。她迷迷糊糊躺了一会，推陈平湖道：“你得把篝火灭了，不然……阴先生要找来了……”
“不用灭了，阴先生若来，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你安心躺着，散了热就好了。”
姜冬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昏昏沉沉不知躺了多久，她渐渐放松警惕以为阴先生不会找过来的时候。陈平湖的身体却突然僵硬了一下。
“老夫说的没错，你们二人果然有悖伦常，在此行那苟且之事。”
姜冬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跳跃的火光之后，一个老人身形佝偻，几乎弓腰成九十度。她看不清老人的面貌，只是那声音，森然阴寒到了骨子里。
陈平湖坐着没动，他语气轻淡：“先生若要借水，陈平湖可以给你。”
阴先生冷笑：“可是，老夫现在更想喝血。”
陈平湖哦了一声，“先生自然可以杀了我二人，只不过我二人死后，你在这魔鬼林中走上十天半个月的弯路，也走不出去，到头来还是干尸一具。”
阴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叹道：“我不会杀你，若要杀你，你在青州时就已经死了。”
陈平湖的眸光被篝火映照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他似乎是自嘲一笑，“是吗？不知先生为何对陈平湖如此宽待？”
阴先生轻声道：“女子如衣裳，何况你怀中躺着的，还是别人穿过的衣裳。乖乖把这女子送给我，让我吸干她的血，然后老夫与你走出去。你控潼川，我控江湖，咱们二人两手，将这天下收入囊中，岂不妙哉？”
姜冬心中微紧，看向陈平湖，不知他在想什么。她紧紧握住了饮泉剑的剑柄，心想如果陈平湖真的将她送给阴先生吸血，那还不如她自己一死了之更加痛快。
陈平湖冷笑：“我要这天下干什么？”
“你难道忘了，这个天下本就应该是你的！”
陈平湖微微摇头，“先生若果真认为这天下是我的，尤岂会颠覆了两朝江山？”说完，捡起水囊扔给阴先生。
阴先生却不去接那水囊，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陈平湖，叹道：“老夫当年，实在不知。”
陈平湖忽然满脸愠怒，冷声喝道：“不知什么？”
阴先生缓缓起身，朝两人走去。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道：“你在水囊中藏毒，是想谋杀亲父吗？”
陈平湖闻言大怒：“胡言乱语！我是前朝皇室嫡长子！”
阴先生呵呵冷笑，“老夫来告诉你，你不是什么前朝皇帝嫡长子，你是皇后婉妍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陈平湖猛地站起身，“你……你找死！”
阴先生哼了一声，“本来，我也不信。直到那天你去了阴愁岭，我看见你胳膊上有一块青色胎记，我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儿子。”
陈平湖颤颤地看向自己的右臂，那个地方，在衣衫的遮掩下有一块淡青色的胎记。他喃喃道：“你胡言乱语……我岂会是你的儿子，我母后端庄雅静，怎么会……怎么会……”
阴先生忽然变得十分焦躁，他弓着腰来回走了两步，撕心裂肺地叫道：“婉妍！婉妍！我与她情投意合，她本该是我的妻子！那个人原本是最不受宠的皇子，他污了婉妍的清白，将她娶到手，仪仗婉妍的家族势力最后坐上了皇位！他该死，他真是该死！”
姜冬往后面缩了缩，见阴先生发疯了一般，踢的黄沙飞扬，他时而嘶哑大叫，时而狂躁大笑，满腔愤恨无处发泄。“那个该死的皇帝，他得到婉妍却不知道珍惜，大肆扩充后宫，让婉妍难堪。好，我就遂了他的意，送他绝世美女，送他江山倾覆，送他千古骂名！”
姜冬见他已经是癫狂的状态，有意激怒他，壮着胆子叫道：“可是婉妍皇后的死，就是因为皇帝独宠姜嫱，姜嫱却又是你送入宫的！所以，是你害死了婉妍皇后！”
陈平湖双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阴先生果然受了姜冬所激，他仰天大笑，状极欢愉，又是悲恸至极。“不错！是我害死了她，可是她活着也一样苦，我何不成全她！我要让她看清那个男人的嘴脸，我要让她对我回心转意！”
姜冬冷笑道：“原来你与婉妍皇后并非情投意合，原来你只是单相思。婉妍皇后真正喜欢的人是皇上，她跟随皇上是心甘情愿！”
“那是她瞎了眼！皇上有什么好！前朝颠覆，天下人痛骂两位姜姓女子，但是！有谁想起，其实是那皇帝昏庸无能，妇人之仁，失了天下却让女人背负骂名，我呸！我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