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抗议，无名忽然道：“别说话。”
有个黑衣人从游廊飘过，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姜冬和无名隐在暗处，看见那人走到窗户边上，望向湖中的小舟。
姜冬屏气凝神，身旁忽然凉风一闪，无名窜了出去，一柄折扇，瞬间点在那黑衣人的脖颈上。黑衣人微微侧首，轻轻笑了一声，“让阁下久等了。”
姜冬听出这个人的声音，是潘瀞。她一时拿不准是否也要出去，便听潘瀞道：“姜冬，别躲了！”
姜冬心中升起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她藏得好好的，怎么被发现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
“你管我来干什么，心情好来赏景行不行？”
无名手中的扇子还抵在潘瀞脖子动脉上，扇子散发着银色金属质地的幽冷光芒，不是寻常的纸扇子。只怕潘瀞稍微一动，脖子上就要多出一条血槽。
姜冬问：“无名先生，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把他绑了投湖喂鱼？”
潘瀞瞪眼道：“你这娘们能不能有点爱心？”
姜冬笑了笑，“比起你，我已经很善良了。”
潘瀞眼眸微动，许是想起了华衍，不说话了。姜冬道：“再请教一下，你来干什么？”
潘瀞呵呵一笑，“来凑个热闹，不行啊？”
姜冬想了想，对无名道：“请先生放下扇子。”
无名摇头，“我打不过他。”
潘瀞怒道：“你他娘的打不过就搞偷袭，还好意思说？真是厚颜无耻，无耻厚颜，宋修臣手底下混的，怎么都是这么个德行！”
无名听了不以为意，笑道：“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很难吗？”
姜冬问：“潘瀞，宋修臣想干什么？”
无名道：“公主殿下！不必听他胡说！”
潘瀞哈哈一笑，“我猜他是想潜入皇宫，救一个人，再杀个人。”
姜冬眸光微寒，“救谁？杀谁？”
“杨貂寺，皇上。”
姜冬心中大惊，想起一个紫衣白发的老宦官，当初在沉水间，就是他救了她，还打了宋修臣。“杨貂寺被关在宫中？”
“是啊，铁链缠身，绝无脱身之可能。”
“他不是阴愁岭的人吗？怎么会被抓？”
“阴愁岭的人就不能被抓了吗？当初这个老宦官坐镇皇宫，你父皇不敢动他。但我那皇帝爹不同，不仅抓他入狱，还令人日夜酷刑，让他生不如死。”
姜冬问：“东郡王为什么恨杨貂寺？按理说，他应该感激杨貂寺才对。李朝覆灭，离不开杨貂寺这条暗线。”
“因为杨貂寺想要杀他，在阴愁岭，对大周皇室愚忠的不是阴先生，而是他杨貂寺。杨貂寺，一个太监，痴心不改想要复国，你说可笑不可笑？”
姜冬想起当日在沉水间杨貂寺说过的话，“十六年忍辱偷生，沦为两姓家奴……”原来对大周最忠心的，是一个沦为两姓家奴的太监，也不知道是大周的幸还是不幸。
她问无名，“所以，宋修臣是要入宫救杨貂寺？”
无名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本来他并没有想亲自动手，已经有一批死士准备潜入皇宫救人。但没料到，出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
“这湖底水闸，坏了。浮水房的机关是控制开闸的，那个机关被毁了，已经无法开闸。”
姜冬问：“两片湖水之间相互连通这个秘密，应该连李朝都不知道吧？如今的皇室应该也不知道。”
“是的，浮水房的机关十分隐蔽。在这世上，知道这湖底机关的人并不多。”无名看向潘瀞，“瀞王应该也只是知道宋修臣想救人，却不知他要用什么方式救人吧？”
潘瀞呵呵一笑，“宋修臣压箱底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他如此说，便是不知道了，姜冬问：“那是谁破坏了机关？”此言一出，忽然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跳上来，“是墨家！”
“不错。其余人就算知道机关在哪，也对那机关束手无策，只有了解原理的人才能够破解。”
姜冬微微沉吟了一下，“是小巨子指使人干的？他破坏了机关，不想让宋修臣的人去救杨貂寺？为什么？”
“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宋修臣正在问。”
姜冬看向湖心小舟，果然，宋修臣蹲在舟上，姬襄上身扒着船板，大口喘气，似乎在水中憋久了刚被拎上来。
潘湛忽然道：“有人正在朝这边来！”
姜冬下意识朝岸边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潘湛道：“我听到的，不要怀疑我的耳朵。”
姜冬想起他的听力的确很好，不比凉州那个谛听店小二差多少。当下就信了七分，“有多少人？”
“二十多，似乎是老四带着府兵在朝这边走。”
无名反应极速，收下扇子，揽住姜冬的肩膀，“跳湖！”
姜冬身子被他一带，翻入窗户外，咚的一声落入水中。无名道：“快向小舟游！”
姜冬奋力扒了几下水，听潘瀞在她旁边吐槽：“你这是姿势，也……忒不雅了吧？谁教你的？”
姜冬哪管得了这些，一个劲地向前狗刨，舟上宋修臣也听到了动静，跳湖游了过来，姜冬看见他，急急低声道：“四王爷快过来了！”
宋修臣游到她身边，挡住了潘瀞的视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阿冬，不是这样游的，我教你的姿势你怎么又忘了！”
姜冬窘了一下，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管这些了吧。能游起来就挺好了。”
潘瀞都不用宋修臣挡，他自己都没眼看了，真不知道“挺好”二字是怎么从姜冬口中说出来的。
无名是第一个爬上小舟的，他道：“宋白衣，你带墨家巨子先走，我和公主殿下上船。”
姜冬第一次听人这么喊宋修臣，大感新奇，宋修臣托着她的屁股将她送上了船。话都没来得及说，抓着委靡不振的少年姬襄潜入水中，朝另一个方向的水岸游去。
姜冬四下一看，潘瀞也已经不见了，想来也是朝水岸边游去了。
她浑身湿透，冷风一吹，陡然生寒，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无名道：“船舱内备有衣衫，请公主殿下入内换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