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道：“道长若是为难……”
李离枝微微摇头，“认人而已，并无为难之处。宋大人此时在文渊阁吗？我需先去与他商议一下。”
姜冬微愣，但听李离枝并未为难之意，她松了一口气，“他应该在文渊阁的。”
李离枝道了声告辞，匆匆走了。姜冬有些莫名所以，打发山鬼同去，山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看出有大事发生，并没有说什么，也立即跟着李离枝出宫了。
姜冬在廊檐下来来回回地走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谢堂燕一溜烟跑了进来，他看见姜冬好端端的在廊檐下，大呼：“还好！菩萨保佑！”
姜冬昨天从陵余那里几乎是落荒而逃，根本就把谢堂燕忘的一干二净，看见谢堂燕过来，头发凌乱，形容萎顿，还穿着宫女的衣裳。
她心里叫了一声惭愧。两人同时开口问：“你没事吧？”又同时摇头。
谢堂燕一拍脑门，跳脚骂道：“昨天又是那个龟孙子！偷袭老子！”
姜冬道：“我还以为你是被吓晕的……”
谢堂燕叫道：“怎么可能！我看见那人了，戴着个斗笠，还没来得及提醒你，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妖法，一挥袖子就把老子给弄晕了！他娘的！害得我在地上躺了一夜，以后是要害老寒腿的！”
姜冬惭愧地道：“对不起，事情太多了，我忘了。”
谢堂燕“嗯？”了一声，提高了嗓门，“老子一醒来，发现躺在地上，简直魂都吓没了，还以为你被抓走了呢！你忘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根本就没遇到任何危险？”
姜冬迟疑道：“怎么说呢？也有危险，我急着逃走，就……哎呀，不好意思啊，我回头让太医给你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调理。”
谢堂燕摇头叹气，“我说姑奶奶啊，我好歹给你办事，你也忒不厚道了！”
姜冬赔笑道：“忘了吧，我会补偿你的。”
谢堂燕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要命的装束，随即想起昨晚上还被楚歌给看见了，简直捶胸顿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方凌忽然急匆匆地过来，手中拿了一卷白绢，神情凝重。姜冬将谢堂燕晾在一边，上前沉声问：“布告出来了？”
林方凌还不知道什么布告，双手捧着白绢道：“大事不好，宁远侯鼓吹造事，给国子监群儒分发《讨镇国公主檄文》。”
姜冬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她的动作倒是快啊，讨伐我，还檄文，当我是武则天吗？”
她接过卷轴抖开，只见上面百余文字，用朱砂小楷写就，鲜艳刺眼，言说：
姜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洎乎名节，?秽乱春宫。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世。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弟，弑兄鸩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果然是套用了《讨武檄文》，只有三言两字更改。姜冬一边看一边冷笑，将那白绢紧紧地攥在手中，她讥笑道：“倒很省事！将我和武则天比，她也忒看得起我了。”
林方凌沉声道：“据说宁小姐从宫中回去后，哭了一夜，昨天在闺阁之中写下这篇檄文，共誊抄了百余份，今早由宁远侯俯将其分发给国子监群儒。国子监有名老儒生看了这篇檄文，当场老泪纵横，嚷道……”
姜冬听他顿住，“继续说！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林方凌只好硬着头皮道：“嚷说：‘女主昏聩，国将不国。李朝之悲，百姓之悲！哀哉李朝江山，白衣所窃。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说完之后，当场吐血。”
姜冬嗤笑道：“几口鲜血博取一个好名声，真是稳赚不陪！他们到底想怎么样呢？那檄文之中，说我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要是不让出位置，必将我诛之。可那国子监老儒却说宋修臣窃取了李朝见山，倒又不愿意我让出位置了？”
林方凌道：“恐怕国子监聚众闹事，是否派兵镇压？”
姜冬微微摇头，冷声道：“待会让他们吃惊的事情还有呢，不用镇压，让他们说个够！”
李离枝匆匆回来，看来是已经知道了檄文的事。姜冬问：“道长见到宋修臣了吗？”
李离枝摇头，忧心忡忡道：“文渊阁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没能进去，听到檄文的事情便匆匆回来了，想来殿下也已经知道了。”
姜冬道：“知道了。那位檄文主笔人现在在哪？”
“宁远侯在文渊阁，至于执笔的宁小姐，还在宁远侯府。”
姜冬冷笑道：“她倒是很会当缩头乌龟，洋洋洒洒一百字，将我骂成''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世。近狎邪僻，残害忠良''的妖女，真是端的好计策！”
李离枝道：“现在外面乱成一团，殿下，贫道建议，不要出宫。”
姜冬断然道：“我定要出宫，骂我的人当缩头乌龟，我这被骂的却偏要出去抖威风。宋修臣被围困文渊阁，被人骂白衣窃国。我岂能坐视不理？”
她回头让杏花备车，重瞳相随。李离枝道：“殿下此去，火上浇油啊！”
山鬼匆匆赶了回来，道：“那宁家小姐出府了，正往文渊阁去。”
李离枝微微皱眉，他虽然一向温和，此时却也有了怒气，“此女才是祸害！”
姜冬眯眼道：“她要讨伐我，去文渊阁干什么？”
山鬼道：“文渊阁外面围堵的有两拨人。一拨是以宁远侯为首，谏言公子废了你，自己登基称帝，宁远侯自会拥戴新主。另一拨则是以国子监大儒为首，言说公子为窃国白衣，请公子当场自刎谢罪！”
宫人牵来一架驷马高车，姜冬也不多言，抬步走上车厢。李离枝犹豫了一下，与重瞳一左一右坐在车厢外驱马的位置上。
马车很快驶出宫城，往文渊阁行去。姜冬在车内听到外面人声嘈杂，车行渐缓，知道是离文渊阁不远了。她道：“停车，我下车步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