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夜色朦胧,府中一片寂静。
“青衣,青衣~”她哀嚎着在榻上打滚。
外室,青衣坐在椅子上守夜,一只手撑着脸颊打瞌睡,忽然听到卫姝在内室喊她,连忙站起身,边揉眼睛便掀开珠帘走进去,拿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橘红色的暖色渲染了暗沉的屋子,“少主,您喊我?”
只见,卫姝脸色发白,正捂着肚子缩在榻上,锦被被她踢掉在地上,“少主,您怎么脸色这么苍白。”青衣赶忙走到床边。
“奴婢这就为您去请大夫。”
“不,不用了青衣,我只是闹肚子,想去茅房,你陪我去吧。”早知道就不该偷喝那碗冰镇莲子,卫姝哀嚎道。
“好,奴婢陪您去。”
卫姝从床上窜下来,穿着亵衣,拖着鞋跑了出去,青衣见状赶忙提着油灯,从衣架上取下她的外衣,跟上去,“少主,您好歹披肩外套,小心着凉。”
人有三急,这片刻也耽误不得,卫姝捂着肚子,一路狂奔,以平生最快速度窜进茅房。
青衣跟在她身后,此时正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挂着外衣,捏着鼻子站在茅厕外,声音嗡嗡道:“少主?您好了吗?!”她已经站在茅房外半个时辰了。
“快了快了,我这就好。”话音刚落,卫姝推开茅房的小门,估计是蹲久了,脚麻的她站不直,扶着木门双腿直打晃,“我腿有点麻,嘶。”
青衣替她披上衣服,左手拿灯,将卫姝的手架在脖子上,扶着她的腰,“少主,您没事吧,奴婢扶您回去吧。”
于是,卫姝就被青衣这么架着,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她挺尸在榻上,还未睡着,咬着手指数绵羊。
她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再加上那碗冰镇莲子导致的拉肚子,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根本睡不着。
小厨房里,应该还剩些吃的,想到这儿,卫姝翻身而下,重新穿上鞋,拿起榻上的外袍,轻手轻脚地拨开珠帘,见青衣枕在桌子上睡着了,悄悄地将房门开了一个缝,她从门缝里钻出,走时不忘将房门带上。
夜风十分凉爽,此时坐在院中赏月最好,月光如银洒满庭院。
更深露重,她裹紧外袍,在院子里稍作逗留后,便转身而去。
乘着侍卫交接,卫姝贴着墙根快速的窜过去,岂料很快被夜班的侍卫们发现了。
卫姝将中指竖于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侍卫们看清来者后,纷纷将拔除的刀收回鞘中,“少主。”
卫姝朝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解散了。
在府中摸索几遍,她很快根据记忆摸到厨房,悄悄将门推开一个缝,提起衣摆一溜烟地钻进。
夜色下一片朦胧,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她的腰数次撞上撞角,痛的龇牙咧嘴,“嘶。”
卫姝来到桌子旁,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吃到嘴里才发觉原来是绿豆味儿的,“唔,这个绿豆糕是好吃,不过就是太干了。”另一只手在桌上探了探,摸到了茶壶和茶杯,她将点心一口吞下,此时,月光将一个黑影映在窗户纸上,将正要倒水的她吓了个正着。
这一幕太惊悚,吓得她倒吸一口气,绿豆糕上的细粉被吸入喉腔,奇痒难耐,她捂着嘴不敢出声,脸憋得通红,待那人走远后方才放开咳嗽,眼泪都被呛出来了,“咳,咳咳。”倒了杯茶赶忙喝下,猛拍胸口方才缓解了。
不知道的人见这场面,还以为这几块绿豆糕好吃到让她热泪盈眶了。
刚刚门外的那个黑影,是谁?!难不成,不只是她一个人来厨房偷吃?可除了她还有谁呢?
卫姝感觉十分奇怪,推门走出去,四处张望间看到那人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她猫着身子一路尾随着那个黑衣人。
半夜的,一身黑衣黑布遮面,一定不是好人。只是这人两手空空,腰间无剑,若是来寻仇怎么可能连武器都不带?
尾随那人许久,她心中有一个疑惑,诺大的府邸,她就算来了许多天也没有弄清楚府内格局,而此人步伐坚定,躲开了侍卫巡逻,仿佛早就对府中陈设熟透于心,这是为什么?
没多久,那人在一处院落的后门停下,左右张望,觉四下无人后便轻功翻墙而入。
卫姝见他翻进去后,抬头仰望高高的院墙,沉思着,我这会儿,是不是该去喊帮手?!
稍纠结了一小会儿,她绕着院墙转了一圈,走到院子大门前,抬头眯着眼睛仔细的瞧着牌匾,上面好像写着“雪月阁”三个字。
雪月阁?这不是先生住的地方么?!那人莫不是先生的仇家?找到此处,是来寻仇的?!无数种可能在卫姝脑海中划过,卫姝两三步跨上台阶,上前推门,可门从里面反锁,根本推不开,她侧耳贴在门上,却听不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好奇心害死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卫姝纠结一会儿,走下台阶,离开时两步一回首。
浓重的月色下,她循着月光走进自己的院子,她还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走上台阶正要推开房门,手却忽然定住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好歹是条人命,怎能见死不救!可先生的院门锁着,我根本进不去啊,正踌躇时,她忽然瞥见院子角落放置的一架梯子。
对了,这是今早家奴们搬来用于修葺屋顶的,现下竟然落在这儿了,而风花苑与雪月阁是共用一面院墙的。
卫姝大喜,甩开衣摆朝梯子跑去,纤嫩的手抓着梯子,将梯子换了个方向,倾斜着一头靠着院墙直指飞雪院院内,而她自己则扶着梯子一点一点往上爬。
月色下,卫姝的手紧紧地扒着墙上的砖瓦,低头向下看去,这院墙少说也有三人高,若是直接从上面跳下去,肯定摔个半死,算了算了,她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有了!她拨开繁乱的衣服,一屁股坐在院墙上,手扒着梯子,想把它拽上来,谁曾想手一滑,梯子就向后倒了下去,倒下去的同时也差点将她带下去,木梯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这可怎么办,我该怎么下去啊。”卫姝一副苦瓜脸,很是惆怅。
这一晚,坐在墙头的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这下来不是,不下来也不是。
往下看还是会有点害怕,卫姝坐在瓦上,尽量保持身体平衡,稍微弯下腰,两眼眯着往屋里看去。
屋内,燃着的香熏得心里烦闷,成邺打开房门,凉爽的夜风灌进屋内,微风勾起他的发梢,吹走了浓重的香味,也吹走了他心头的烦躁。
竹帘下坠着的浅黄色流苏被风卷起,屋内矮桌上,摆着一局棋,黑子白子双双被困。橙黄色的烛火下,落地的宽窗挂满金色细线绣成的金花点缀着浅黄色的织锦,屋子内十分简洁且温暖。
矮桌旁,翠屏的一侧闪进一个人影,来者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大步走向成邺,双手抱拳,“主子,大境阁传来消息。”
靠着门框的成邺忽然抬手,打断了他的汇报。
瞿唐不解,“主子?”
成邺并未回答,侧头看向卫姝坐着那面墙,屋檐下,即使是目力极好之人也很难发觉,此时坐在墙头弓着身子往屋里偷窥的卫姝。
屋檐挡着了,从卫姝这边只能看见宋瑾的衣摆,看不到他人。
她在墙头挥舞着手,想引起他的注意,压着声音呼唤道,“嘿,先生。”
成邺很早便发觉了,用力地朝卫姝所在的方向,掷出手中黑子。
忽然手上一阵剧痛,卫姝下意识的收手,身子往后一仰,重心不稳,晃晃荡荡地整个人从墙头栽了下去,“啊!”黑夜里,墙根处传来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瞿唐来得匆忙,没想到竟有人墙根处偷听,立马请罪道,“主子恕罪,是属下失职,竟未能发觉墙头偷听之人。”
“不过一只偷听的小猫,你竟也未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