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的太久,董娇猛地站起身,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墙壁片刻,才恢复清明。自从那件事之后,失眠,贫血,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她笑着摆手,穿着厚重的外套依然显得单薄,风轻云淡的说:“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啊。”
“嗯。”梁启飞没有说谢谢,如果真的把对方当朋友,就不必说这两个字,“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这次的情意我记住了。”
“下次别这么鲁莽,我多送你一个消息,三个字——陆子轩。”
转身离开,嘴角的弧度渐渐拉扯下来,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暮色中,和黑夜混为一体。
如果,我与你的世界终于失之交臂,那么,请让我,以朋友的名义来爱着你。
宋荣想到当初在医院里的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顾菲雪的——初恋情人?”
“没错。”幽暗的眸光投向远处,“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我小瞧他了。”
“红颜祸水,这句话真是说得没错。”宋荣掰着手指举例,“二哥因为卿七七,断了一条腿,你因为顾菲雪,硬生生挨了两刀。我自从认识安小琪,就没了自由,甚至没了做男人的尊严,任由她骑在我的头上。都说物以类聚,我十分不看好梁辰的前景。”
“那还不是你宠出来的?”梁启飞勾勾唇角,露出惨白的笑,“你敢说你被压榨的不快乐?小雪那边先瞒着吧,等我伤势好些,过两天再过去接她。”
“什么?!”宋荣惊讶的张大嘴,夸张的俯下身子,双手按住他的大腿两侧,“我不许,没十天半个月的,你怎么可以下床?”
“我自有分寸。”他微皱着眉,听到隔壁传出的声响:“你过去看看陌白。”
病房里,瓶瓶罐罐摔碎满地,汤水炖粥冒着热气,卿七七捂着红肿的手背,紧咬着嘴唇站在床边。泪水在眼眶打转,隐忍着没有掉下来。
低着头对上苏陌白那双无波的眼眸,他语气漠然的淡淡道:“出去,我不想见你。”
“你别不理我,就算你骂我,打我也好,都比把我当做陌生人要强。”死死的攥住他的手臂,她强忍已久的泪水,终于一滴一滴落在他的面前,手背传来的灼热感让他身躯一震。
那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落泪。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许诺她,永远都不会让她哭。他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只是那个被承诺的女人,或许从来就不稀罕。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没有遭遇爱情的时候,你永远都想不出会那样奋不顾身的去爱一个人;在爱情没有结束之前,你永远也想象不到那样美好的感情也会消失。破灭,往往只在一瞬间。
他听到用高脚玻璃杯堆砌起来的水晶碉堡,轰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亦如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堪一击。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薄凉的没有温度的话语,彻底宣判了她的死刑。
苏陌白侧头盯着她,冰寒的眼神刺骨,嘴唇弯出浅浅弧度,似自嘲般笑道:“就在昨天之前,我还想着要娶你,即便我知道你在利用我,即便你肚子里还怀着不知是谁的孩子。告诉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说过半句真话没有?或许,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过去那些,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请你,忘了吧。”
“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苏陌白就算再傻,也不可能将同样的错误犯上两次,你,自求多福吧。收起你的泪水,这出戏,该结束了,你无需再浪费时间,精力,在我的身上。”
“孩子是你的。”他宠她,纵着她,从来都没说过一句重话。就算是喝醉酒的那晚,他也是无比温柔。羞涩,内敛,连说个情话都会脸红。而现在,他却用最漠然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决绝。这样的苏陌白,是她从未见过的。阵阵凉意从她的脚底遍布全身,她声嘶力竭的解释:“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男人,没有其他人。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给你听,我没想过害你,更不想利用你。”
“可是你的确这么做了。你说的话,我再也不会相信,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重复的咬字强调,是说给她听,又或者是说给自己听。他阖上眼,不再说话,紧抿着嘴唇。无数情绪在他心里疯狂交织,双手用力握成拳,仿若这有这样,才能抑制心里因悔恨而不断发出的颤抖。
她抽了抽鼻子,眼神迷离的走出房门,“你可以怪我,可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我再给你弄份粥吃。”
宋荣倚靠在门口,避开地上的碎片,蹦跳着来到床沿边,“二哥,我还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火,啧啧,真是托她的福,开了眼界。你也真是,摔碎了干嘛,我老半天没吃东西,饿坏了。”
“三三,你扶我过去。”苏陌白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他却没半点心情开玩笑。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莽撞,一意孤行,根本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我想亲自跟哥说声对不起。”
拄着拐杖,宋荣扶着他一步步的走到隔壁,十几步路程,却走了五分钟。
他只是听医生描述过梁启飞的伤势,深可见骨的刀伤,是他为了自己而受的。一只手臂来换一条腿,哥,你让做兄弟的拿什么来还?
听到有人进来,梁启飞睁开微阖的双眼,不满的埋怨:“有伤在身,不好好躺着跑过来做什么?三三,你也是,怎么没看着他?”
宋荣微叹一口气,默默的退出去,把门虚掩上,“我要是不扶他过来,他怕是爬,都要爬过来的。”
拾起床头柜上摆放的烟,苏陌白顺手抽了两根,点上,把其中一只递给梁启飞。
他抽了一口,不自在的看向远处。“我知道卿七七接近我的目的,是我太傻,以为她会真的爱上我。原本以为她接近我是为了政府招标的项目,结果不是。那天晚上大概是她和封洌早就串通好的一场戏,连我都成了诱饵,变成间接害你的元凶。”
梁启飞对他的陈述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淡淡的应了句,“嗯。”
“当时封洌带着人找她的茬,我明知道是个局,却还是没忍住。”他长叹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隐藏着越来越清晰的暗涌,“我没有办法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受别人的凌辱而无动于衷。假如,当时不出手,我不确定那出戏会不会因此而停止。”
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理智,沉着,通通抛开……
“我知道。”肩胛上溢出的血染红了绷带,梁启飞视若不见,轻拍他的手背,“你一直很理智,如果有什么值得你用性命去搏,那必定是你最为珍视的。爱一个人并不是知道对的才走下去,而是,明知道是错的,却依旧不悔。你我之间的交情,值得我为你这么去做。”
“我不会再错下去。”他咬牙对自己说,余下的日子,我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你忘记。
卿七七疲惫的回到家,看到始作俑者的封洌以胜利者的姿态仰靠在沙发上,邪魅的双眼微挑,“何必为了他做那么多呢?就算你现在做的再多,他也不会原谅你,我早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我的身边。”
她视若不见,扭头朝厨房走过去。
身后的身形微动,右手钳住她的下巴,他凌烈的双眼犹如地狱的修罗,“我喜欢聪明的女人,你认为在你做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再煽风点火,他还会相信你?大势已去,这四个字的含义,你不会不明白吧?来我的身边吧,我会对你,很好。只凭借感情用事的愚蠢男人,配不上你。”
“来你身边?让你利用完之后,弃之如敝屣吗?”好像听到最可笑的笑话般,她嗤之以鼻,“我太了解你,所有的人在你眼里都只是为了达成你目的而握住的棋子。我想要的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胜利者。何况,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要我。”
“可是,他并不知道。棋子,如果是留下来的最后一颗,有何不可?”
“我当然有办法让他知道。”
封洌伸手按在她的小腹上,眼中杀意突现,她连退两步,被逼到墙角,他得意的噙起嘴角,“如果,我让这个孩子,立刻消失呢?”
她无所畏惧的昂头,“我会恨你,用尽我所有的力量去报复,我会让你爱的人,尝试同样的滋味。”
“哈哈,”他张扬的笑了,“你不是说我自私自利,弃情绝爱吗?像我这样没有心肝的男人,怎么会爱上谁?”松开并没有下大力道的手,直着身子,负手在后,收起戏谑,他冷冷地说:“不用你诅咒,这种滋味,我已经尝到了。我还没有卑鄙到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还是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