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回来了？！”赵氏瞅着今日一大早突然出现在她家院子门口的赵玖儿和许晟，禁不住抬起手指头，活像是见了鬼一般哆哆嗦嗦的开口。
面对着自个儿亲娘，赵玖儿颇为温和的一笑，“娘，女儿总算是从狼窝里逃出来了，你不开心吗？”
“娘，你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啊……真是令人再也不想回忆了！”赵玖儿一边儿装模作样的卖可怜，一边儿瞅着赵氏究竟是什么反应。
对于自己的亲娘，赵玖儿不论如何，总是天然的想要抱着一点儿好的态度。这大概算是一种本能，她本能的希望，她自己亲娘能够露出一点儿心疼的态度。
不需要太多，用不着许苏娘表现的那么强烈。只要一丁点儿，赵玖儿就觉得她大概还可以相信一点儿亲情。
然而——一丁点儿都没有。
赵氏看着赵玖儿的脸色，基本就和见了鬼没什么两样，甚至见了鬼都要比这强些。
她瞅着许晟跟在赵玖儿身旁，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许家姑爷！想来你是不知道玖儿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吧！诶我告诉你，那是人家大户人家的后宅！这会儿这丫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己跑了出来，又想回到姑爷那儿，可是姑爷，这丫头都已经不干净了才是！”
那言语之中的尖酸刻薄，再加上挑衅。如果不是许晟求亲的时候确认过面前这赵氏就是赵玖儿的生身母亲的话，还要以为这究竟是赵玖儿的什么仇人。
索性赵氏的话说得这么不要脸，许晟也回答的十分开口，点点头，旋即便张口道，“就不劳丈母娘您费心了，玖儿不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跑出来”的，恰恰是我亲自去接回来的。”
“什么？！”赵氏的脸色活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那姑爷……你不知道她……？”
许晟十分不耐烦的打断她，“即便真的如此又怎样？被人送进去，可不是玖儿的错！”
这话，已经是十分明显的兴师问罪的语气。
然而赵氏却装成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一双三角眼眨了两下，“姑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啊？玖儿可是我亲闺女，你口中说得那事儿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赵玖儿暂时没有说话，而许晟的目光十分咄咄逼人。
“丈母娘否认的可是太早了些吧？我尚且不曾说究竟是什么事情，怎么丈母娘却否认的这么干脆？”
赵氏不善于撒谎，这时候已经彻底慌了神儿，畏畏缩缩的就想要回到院子里关门。
然而赵玖儿早就看出来她这个打算，上前一步，直接抵上大门。
院子里也是刚起床的小赵氏瞅着赵氏去开门开了半天还不回来，索性从厨房里绕出来。却正好和赵玖儿许晟看了个对眼儿。
“这是……小姑子？”小赵氏的脸色没比赵氏先前看到赵玖儿强上多少。
不过她好歹要比赵氏对着赵玖儿没那么心虚，这会儿凑上来，刚好答上许晟的话。
“许家晟哥这话说得可是有点儿不对了，我婆婆怎么会知道这个事儿？当然是因为她对小姑足够关心，在知道小姑不见了之后曾经派人多方打点，这才知道小姑的遭遇啊！”
“不过只是因为我们毕竟人微言轻，即便真的是找上门去……人家也不肯卖我们的面子罢了！”说道最后，小赵氏几乎要落下泪水来。
赵氏听了这话，顿时也直接收起自己此前的无措样子，连连点头。
“就是，说得就是。我就是因为过于关心玖儿，所以这才对于玖儿的去向了解的多了些！姑爷你可是休要血口喷人！”
“是吗？”许晟轻轻挑了挑眉，一双眼睛凛冽的压下去。——这是他和赵玖儿在过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赵玖儿无论说什么，毕竟还是赵家的人，如果真的是由她出手对付赵家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论如何总是会让人颇有非议，
这些非议赵玖儿本人可以不在乎，可是许晟身为赵玖儿的夫君，却不能不替她想着。
也所以，许晟和赵玖儿这么一商量，最终就说定下来，今天这些事儿，由许晟作为主导者，扮演一个“为妻子出头”的角色。
这样的形象在前，那便是赵家理亏，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也算是还能说得过去了。
“是，是啊！”小赵氏瞅着许晟似乎有相信的意思，连忙再接着开口应道。
然而却没想到许晟话锋一转，“可是既然赵家把消息知道的这么详细，可我倒是真心想要问问，既然赵家都已经得知了消息，为何不去给我们许家送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娘也曾来过赵家，却还被你们如同丧门犬一般打了出去！”
“这难道，就是你们的态度吗？！”
许晟在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罕见的动用了一些平时都藏匿的十分好的，属于上位者的棱角与尖锐。这样强大的压迫力压迫下来，只是显露出来的一星半点儿，就已经有点儿让赵氏和小赵氏受不了了。
赵氏已经完全的溃败下去，只有依靠着小赵氏的搀扶，才能勉强的站住。
就剩下小赵氏依旧不死心，还是想在许晟面前狡辩，“许家晟哥儿，这你可真的是想多了，我们……我们回家的时候，根本都还不知道小姑子真的出了事儿……如果我们是这般想法的话，那么婶子过来的时候，我们可不是就直接急了嘛！还以为是婶子看小姑子不顺眼，要咒小姑子呢！所以婆婆……婆婆也是一时心急，才……”
许晟的目光始终十分凛冽的盯着小赵氏。
小赵氏一开始还编的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然而话语说到最后，却是越来越没有什么底气，直到最后，话已经快要说不出来。
而始终待在一旁，除了一开始说过两句话，就一直充当背景板角色的赵玖儿这才开口。
“可是嫂子，你这话说得有趣。但你们可曾想过我的记忆？”
小赵氏神色一凛，猛地偏头看向赵玖儿。
赵玖儿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接着，她一边儿捋顺着回忆，一边儿轻声开口，“那晚我晚了些从娘那儿回屋子里，可是刚一进屋子就觉得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我刚分辨出那味道应当是属于大嫂平日里衣服上装模作样涂抹的花瓣香气之后，便中了迷药。可惜，或许是我的求生欲太强了吧……”
赵玖儿低低的笑了两声。
“在我刚刚中迷药的时候，我看起来是直接倒地昏迷不醒，可是我却还有一点儿隐隐约约的意识。”
“就凭借着那一点儿隐隐约约的意识，大嫂，我不仅仅是听到了你和娘以及二哥他们的声音，甚至由于印象深刻，我连你们说过的话都能够复述出来。”
“如今，我这么说，难道你还要狡辩吗？！”
赵玖儿的目光原本还是强行平静下来的，可是此时此刻，却随着她情绪的激动，而变得越来越凶狠，在那其中，能看到十分明显的怒火。
有的时候，一件事儿可能实际上并没有真的造成什么气坏无比的结果，可是你想着想着，便会越想越后怕，直到最后的时候，心中才有东西汹涌的翻卷起来。
赵玖儿此时就是十分明显的处于这样的状态。
她几乎是千万次的在想，如果当时不是陈子墨把她救了下来，那么她是不是就要真的沦陷到陈家大少爷的后宅，去被迫和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在床上……地位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丫鬟？
那时候她的积分不够，即使可以逃过一时，可是逃得过许晟来找到她吗？
在重新遇到许晟之后，赵玖儿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
小赵氏是见识过赵玖儿的伶牙俐齿的，可是却也没有想到，赵玖儿在这样的情况下，思路竟然还可以这么清晰精准。
她瞬间就快要没有话说了，尴尬的张了张嘴，然而最后只是弱弱的吐出一句。
“小姑子……你都说你那时候被迷药快昏迷了，这……这都是快昏迷时候的记忆，根本就是做不得真的呀！”
赵玖儿冷笑一声，“大嫂真的是一张巧嘴，能言善辩。”
小赵氏听着赵玖儿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己方才那句话确实说的赵玖儿没言语反驳她才这么说的。
可是许晟接下来的动作，就让小赵氏猛地呆立在当场。
——许晟拿出了一张纸。
如果那只是简单的一张纸，当然不会让小赵氏瞬间惊吓起来。
可是这张纸上边儿，有用蝇头小楷写就的一行行字迹，以及在最后的手印，属于小赵氏的签字画押。
——那是小赵氏去找买卖赵玖儿的买家的时候签下的！
陈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但凡买卖的事情，即便是涉及到“人口”这种可能会落人口实的东西，也不可能一点儿字据都不存着。
换句话说，这就相当于是赵玖儿的“卖身契”。
小赵氏觉得自己连嘴唇都在哆嗦，明明……明明当时陈家千说万说是肯定不会将这张纸泄露出去的，可是现如今……
现如今这许晟手中拿的，不是那所谓的“卖身契”又是什么？！
小赵氏猛地一闭眼睛，只觉得面前天雷滚滚。
这买卖良家妇女的罪名，她若是真的吃下了……那可真就是一辈子牢饭爬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