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样睿智的人,分寸拿捏的正好,点到为止。
姥姥常说,人啊,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替不了谁,就算至亲的人,也不能过分干涉对方的人生。
错了,还有回头路,不要怕,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勇敢的往前走。
那时候她怀着颜颜,父母都让她打掉孩子,姥姥知道了,没有指责,也没有辱骂,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了句:问问你自己的心,人活着,唯心而已。
没有人规定谁的人生必须是什么样子的,你要做的,只是唯心而已。
夏诺拿着B超单子,看着上面弯弯的,像个小猴子一样的胚胎,上面写着各项指标正常。
她的心就像刀在里面戳着,一下一下,疼的她想呐喊出声。
医生说孩子太大了,只能引产,父母迫不及待的给她办了住院。威逼利诱,非得让她打了孩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握着B超单,想象着孩子的模样,一个人关在卫生间里放声痛哭。
舍不得啊,这个意外走进她生命里的小东西,是男是女,将来会是美丽还是帅气……
夏诺想象着孩子死白着小小的身躯,僵冷的被打下来,来不及长大,来不及体会人间冷暖……
那画面太残忍,太恐怖,她不敢想象,整个人哭到抽搐,抱着垃圾桶狂吐,吐到整个人都虚脱,吐到绿色的胆汁溢出来。
抖着双腿从卫生间出来,她整个人虚弱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眼前是一张小桌,医院提供给病人吃饭用的。桌上放着水果,还有一把水果刀。
医生说趁着还没吃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之后就要像坐月子那样忌口了。
夏诺看着那把锋利的刀,突然萌生了活不下去的念头,鬼使神差的想要带着孩子去死。
一了百了,不用做出痛苦的抉择。
她探手拿起那把刀,颤抖着在手腕上比划着。这一刀下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失去恋人的痛,爸妈的逼迫,以及即将到来的丧子之痛。
悦耳的手机铃声在深夜里响起,夏诺手一抖,刀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竟然是姥姥!
夏诺猛然回神,眼前是姥姥慈祥的笑脸,院子里,颜颜兴奋的追着鸡鸭,小狗阿白在她身后快乐的吠叫,真正的鸡飞狗跳。
那段不堪的往事早已过去好几年了,若不是当年姥姥心有灵犀,在她轻生的时候一个电话劝住了她,哪有今日的夏诺母女!
“姥姥,这些坚果,我已经给你打碎了,你喝麦片的时候可以抓一把放进去,又香又有营养。”夏诺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姥姥的腿上,声音轻软的说道。
此刻,她也变成了一个撒娇的小娃儿,享受着亲情的眷宠。
“好,姥姥记住了。”姥姥心里高兴,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没白疼。
她长满老人斑的手慈爱的拂过夏诺的长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岁月静好。
开饭了。
姥姥家是土灶,烧柴火的那种。下面炖着鸡,上面贴着发面饼。
面是农村的高筋面粉,白生生的面饼咬一口,Q爽弹牙,浸润着鸡肉的香气,好吃到停不下来。
鸡肉和干豆角,在柴火一个多小时的慢炖下,软烂入味,甩出城里的柴火鸡好几条街。
一顿饭,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道家常干豆角炖鸡,夏诺和颜颜却吃得小肚子鼓鼓。
“妈妈,太姥姥,我下次不能吃这么多了。”颜颜拍拍小肚肚,认真的说道:“我要减肥。”
一句话,把两个大人都逗笑了。
“你那里肥啊?”夏诺好笑的打量着诺诺纤细的身体。
这孩子随她,小骨架,体态纤细匀称。
“大腿啊!”颜颜皱皱小鼻子,说道:“我们班张玲玲的腿可细了。”
说完,嫌弃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姥姥搂过她:“傻孩子,你这样正好,这样就够美了。”
颜颜纠结了半天,郑重的说道:“那我就不减肥了,减肥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夏诺一噎,这个小吃货!
“姥姥,搬到城里和我们一起住吧。”夏诺旧话重提。
姥爷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下姥姥一个,她实在不放心。
“诺呀,不是姥姥不想去,姥姥这小院子,舍不下呀!你们城里好是好,姥姥住不习惯。你放心,姥姥好着呢,有邻里们照应着,没事儿。”姥姥说的是实话,之前夏诺坐月子,老人家去伺候了她一段时间,每天过得如坐针毡,天天念叨着她的小院子。
夏诺见说不通,叹了口气。
姥姥与人为善,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邻居和睦,倒是也算有个照应,不像城里,门对门的邻居见面都不认识。而且还有那个护工阿姨,也能让夏诺稍微宽心。
姥姥给夏诺带了几只杀好的公鸡,都是她自己用粮食喂养的,比买的好吃。又叮嘱了她许多话,夏诺才含泪带着颜颜踏上了回家的路。
道路两旁的树飞速倒退,姥姥家的房子也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夏诺抽了张纸巾抹泪,心里想着一定要多抽空回来看看姥姥。
虽然只能报喜不能报忧,但是姥姥的存在就像定海神针。有了她,夏诺可以挺过未婚怀孕的痛苦,挺过带着孩子创业的艰难,也一定可以挺过眼前的难关!
也许正是有了这种信念,她才能撑到迎接以后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