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水凉了,泛着微黄的光,太阳温柔的落在窗边的小姐椅上。我和他起身离开,他锁好门,看了看我,笑了笑,“给你。”他将钥匙递给我。我没接,“为什么给我?”他依然保持这个姿势。“你是户主。这个房子任由你处置了。”他将钥匙强行放进我的口袋里,他将手插在兜里,看了眼别墅,叹了口气。“以后我再也不回来了。这一年在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我不想再回想了。”他迎着光看着我,果然是模特,直面太阳都不会躲闪。我摸了摸兜里的钥匙。仿佛那是一个沉甸甸的责任。我冲他笑了笑,“好吧,我帮你拿着,你要来,就问我要。”他点点头,走到前面去。
我跟着他后面,不时看看其他的别墅。“我感觉咱那栋很大啊!”他莞尔,“你才发现啊!等着你有空了参观参观别墅。真的很大,楼底下还有个很大的酒窖。”我瞪眼,“真的?”他莞尔,“走吧!去看看我妈妈。我妈妈要是知道你来了,应该会很开心吧。”我问他:“为什么开心。”他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她也很想见你吧。”他带着我往山后走。我心想,难道他妈妈在这里吗?他带着我转,他回头来看我,“姐姐,前面有个值班室,我们得坐车上山去。”“墓地在山上?”他点点头。
我心底想,若是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才不敢,这山后面就是墓地多可怕。他似乎看出来了我的顾虑,他笑笑,“姐姐你多心了。”我们坐着车一路向上,他一路上和司机说说笑笑,而我在过度的惊恐中度过。说实话,我真的很怕鬼怪之类的东西。小时候小学的时候,和朋友中午拉着窗帘看,吓得一周晚上睡不着觉。我笑不出来,看着这山头有点害怕。顾骅转过身来看我,他的笑脸温暖了我,但我依然凉的透透的。我有些僵硬,他莞尔,“姐姐,到了,下车吧。”他扶着我从越野车上下来。周围是一片树林,像是有专人打理一样,竟然还有守林人。我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很有兴趣。守林人看到我们下车,远远的就从他的小屋子里出来了。出来将铁门拉开。顾骅远远的和守林人打招呼,“全叔!下午好啊!”那个被叫做全叔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好好好!你这个小伙子最近跑哪里去了?也不常来看看我这个老东西了!哈哈哈!”全叔的笑声及其爽朗,我猜可能是全叔的笑声能镇得住这些鬼魂吧。
全叔绕过顾骅看着我,一脸笑意的询问道:“这是?”我猜全叔一定认为我是顾骅的女朋友,带我来见见他妈的。顾骅笑着说:“全叔,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姐,顾小北。”全叔皱皱眉,“顾?你姐姐?”他笑着让开了,“你姐姐真漂亮啊!哈哈!来,还是那些东西,给你。”全叔递给顾骅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一个大袋子,一个大包裹。我看着顾骅抱着那个大包裹,我猜,里面一定是一些贡品吧。跟着顾骅后面走,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往左转,又走了几步,在一棵树苗前停下来,将包裹放下。我有些懵懵的看着他,“你这是?”他指了指,“这是我妈。”我一愣,“什么?”
他蹲下来,为那颗树苗盖盖土。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他之间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身边的地,“姐姐,你也坐。”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香奈儿套装,咽了口口水,“那个?”他似乎看出来了,笑了笑,从包裹里拿出些报纸来,他将报纸铺在地上,拍了拍报纸,“姐姐,你坐。”我慢慢坐下,看他继续从包里掏出东西来。
张爱玲的小说,一瓶红酒,一些好看的头饰,看样子是最新款的,我往前凑了凑,不禁叫起来,“这是施华洛世奇去年的圣诞限量款手镯!我的天呐!”他将这些东西放在树底下,独自捧起那本书。他盘腿,将书放在腿上,看着我,又看了看书,我看到他的眼圈红了,“妈妈,我将姐姐带来了。你看看,我俩长得像不像?”顾骅从钱包夹层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照片,他递给我看,“姐姐,这是我妈妈。”
照片上的人靠着一棵树微笑,笑的那么安静,优雅。“你妈妈真的很漂亮。”照片似乎很久了,但依稀能看的出他妈妈的气质出众,绝不是那种无名之辈。他将照片重新放回到他的LV钱包里,小心翼翼的放回去。我笑了笑,开他的玩笑,“我看你钱包里面没钱啊!就为了放照片?”他点点头,“我怕不知道哪一天找不到了,就买了一个极贵的钱包,这样我就能随时找。”我莞尔,“你也是个人才。”
他笑笑,抚摸着小树。“我妈妈一辈子一直在奉献,默默无闻的。她一直希望成为一棵树,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她觉得很幸福,因为这样,就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思考。”我歪头看他,“你妈妈很爱思考?”他笑着点点头,“是啊!她总是愿意思考。但是多数情况下她考虑不到点子上去。她喜欢张爱玲,她觉得她和她一样,一样漂泊无定,居无定所。我妈妈是心脏病去世的。好几年前就发病过。一年前查出来癌症,但最终,依然是因为心脏问题去世的。我有的时候在想,或许是她身体里,心脏病和癌症一直在较劲吧。心脏病本着先来后到,最终带走了我妈妈。”他浅浅的微笑,笑的不认真,不走心。我问他,“后来呢?”“后来,我找到了爸爸,说妈妈还有一年的时间了,能不能救救她,不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其实在早两年,爸爸才得知有我这个儿子。但一直只是给点钱。爸爸也是很善良。或许是说的方式你妈妈不能接受,就谈崩了。导致你爸爸妈妈离婚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我只是想救救我妈妈。”他看着天,一颗泪从他的眼角滑下去。
我能理解,我真的能理解。我抱着腿看他,他的伤心和故事和我的心情和故事交叉在一起。我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