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柯正虹在宋清妍住的那幢楼周围布置了几个警员,通宵暗中警戒,但没有出现任何可疑情景。柯正虹向米格儿说了昨夜的情况后,问米格儿,白天要不要对宋清妍实行保护。
米格儿有些踌躇,警方人力不足,如果每天都派人看护宋清妍,肯定不行。然而,如果一个疏忽的话,凶手就会行动。她为难地看着柯正虹,说:“谢谢你相信我。”别的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了会儿,米格儿叹气说:“其实,凶手是防不胜防的,一旦凶手下决心要杀一个人的时候,那是谁也阻拦不住的。但是,如果我们知道凶手有要杀某个人的迹象,而不采取防护措施,一旦出现严重的后果,我们一世也不得安宁呀!如果我们安排了,再出现那样的事,也是没办法的。”
柯正虹说:“宋清妍有危险,我们又不能直接跟她说,不然她就会生活在恐惧中,给她造成压力,也是我们不愿意的。”
米格儿说:“你是说叫她自己注意点吧,你担心的是一部分,其实告诉她也是没用的。事实证明,对一个真正的杀手,没有办法能阻止他杀人。我们做些防护安排,也是尽些力量,至少,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吧。”
米格儿说着低下头,又叹了口气。
柯正虹说:“我看,倒不如对我们怀疑的对象进行监督和跟踪,一方面对宋清妍有保护的作用,更重要的还可以掌握他们的行动,对确实没有嫌疑的,我们就放弃他,这样就会把真正的精力放到真正的嫌疑人身上。虽然现在投入的人力较大,但在后面就会缩小侦查范围,人力就节省了。”
米格儿说:“这由你自己做决定吧,做比不做好。也许我昨天就不该让你做那样的安排,我是太紧张了。”
柯正虹安慰道:“我们应该对一切防患于未然嘛。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能不能有效,就看老天开不开眼了。”
米格儿说:“我看宋清静,是不是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放了。”
柯正虹惊异地看着米格儿说:“把他放了?不可能,他的嫌疑是那么大,我们只会把他看紧点,还怕他跑了呢。你看王湛和杨真苗,他们的颈子上就是用他的刀捅的!”
米格儿说:“可是,宋清静偏偏就不是凶手。”
柯正虹说:“你认为他没有作案时间?没有作案动机?动机,我们还没有查出来,作案时间,看起来是没有作案时间,但凶手都鬼得很。”
米格儿说:“如果宋清静是作案凶手,他谋划杀人的时候,是何等的精明,仔细,可是,杀人以后,他简直就是一个蠢人,前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这一点,你怎么看?”
柯正虹说:“再精明仔细的凶手,都有疏忽的时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米格儿说:“他能疏忽到把凶器放在身上吗?还特地露出来给我看?不过,我是给你建议,放不放是警方的事了。”
柯正虹说:“我会重视你的建议,但暂时我还不想放。”
米格儿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出于破案的需要呢?”
柯正虹狐疑地“嗯?”了一声。
米格儿说:“凶手在利用他,当然他自己还不知道。另外,你不要忘记,他和王伟业的关系不同一般。当然,这不是说他是王伟业的帮凶,而是因为他对王伟业的畸形的崇拜,王伟业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柯正虹迟疑地看着米格儿,呆了会儿才说:“你是认为,王伟业有作案的可能?”
米格儿说:“在我们看来是不可能,但在凶手,却是可能,如果他想作案的话,他就会找到办法。”
柯正虹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柯正虹说:“那你为什么又同意我们把宋清静抓起来呢?”
米格儿笑着说:“一是你非抓不可,二嘛,我也是为了迷惑凶手,让他以为我们上了他的当。不过,如果一直不放宋清静的话,他就会把我的想法给看破了。因为凶手也知道,宋清静没有作案时间,凶手也不会把警方看得太笨,连这点都查不出来。”
柯正虹苦笑着摇摇头,说:“你的思路跳得太快,我是跟不上的。不过我相信你,你叫我什么时候放人我就放人。”
米格儿说:“放人的时候,要让别人都知道这件事。”
柯正虹苦笑道:“你哪里在乎别人呀,不过是想让凶手知道呗。”
米格儿说:“我与你们不同的是,你们心里只在乎嫌疑人,我却是在乎凶手,我心里只有凶手,不然我就找不到他。我必须了解他,就象了解我自己一样。”
听了米格儿这番话,柯正虹沉思着。
柯正虹说:“凶手尽力地隐藏着自己,你怎么会了解他?”
米格儿说:“在一切的案子里,死者会说话,凶手也会说话,他们倾诉的对象就是揪出凶手的人。凶手是很孤寂的,他需要倾诉。”
“倾诉?”
“作为一个侦探,特别是想作一个好的侦探,他首先就要学会倾听。”
“米老师,你太伟大了!”赵莲花惊叹道,“你刚才对柯队长说的话,实在太惊人了,也太精辟了。古今中外,还没有哪位侦探说过这样的话!”
米格儿笑了:“我可不是故作高深,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
“太叫人惊叹了,如果一个侦探能听到凶手的倾诉,那在他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赵莲花说,“我明白你的倾听是什么,比方说,凶手留下的一个线索,哪怕是最小的线索,都会透露凶手的信息,这可以说是凶手的倾诉。他在倾诉自己是怎样杀人的,为什么杀人,等等。而作为侦探,一个倾听者,就必须听到每个脚迹、伤口、指纹所透露出来的凶手的信息,一个真正的侦探,能从这里面听到凶手的声音。”
米格儿说:“有一句话说,这个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同样,一个案子里不是缺少线索,而是缺少发现线索的眼睛和大脑。”
赵莲花激动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话我现在是懂了。”
她们来到拘留所,拘留所的负责人已经接到柯队长的电话,在门口等着她们了。三人一起来到讯问室,宋清静也被带到这里来了。
宋清静进来一看到米格儿,就大叫起来:“你算什么名侦探,我没有杀人,却把我抓起来,真正的凶手让他逍遥法外!”
米格儿笑道:“宋清静啊,你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暂时把你拘留起来,也不算为过。当然,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今天来,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配合。”
宋清静冷静下来,说:“你问吧,我一定照实回答。”
米格儿问:“你在舞厅里看到唐琴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宋清静说:“九点多吧,也许还晚一点,也晚不了多少,具体时间我没注意啊。”
米格儿问:“她是和郑非洋一起来的吗?”
“是的。”
“你看到他们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
“郑非洋把唐琴带到一张桌子边,坐下来,两人相对坐下,然后叫来饮料。”
“什么饮料?郑非洋自己喝的是什么?”
“唐琴喝的是橙汁,郑非洋喝的是啤酒。唐琴好象很渴,一口气把一杯橙汁喝光了,郑非洋又给她要了一杯。服务员把饮料端来时,郑非洋站起来,把饮料从服务员手中的盘子里拿了下来,放在唐琴面前。”
米格儿眼睛亮了一下。
“唐琴和郑非洋没有跳舞?”
“没有。本来我想邀请唐琴跳的,郑非洋却拦阻她。”
“为什么?”
“他说唐琴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疲劳了,说是应该让她回去。唐琴自己也说头有点晕。”
“这时候,离唐琴喝第二杯橙汁的时候有多长时间了?”
“这中间我和王湛在楼下吵了一架,然后回来,只看到唐琴还坐在那里,但马上郑非洋也从什么地方回来了,又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我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邀请唐琴和我跳舞,这中间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吧。”
米格儿缓缓地点着头,似乎在肯定什么。
“你回去的时候,只有唐琴坐在那里。那你知道郑非洋会是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
“是郑非洋要唐琴回去的吗?”
“是的。”
“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去了呢?”
“郑非洋叫我和他们一起去的。当然我自己也想去。”
“郑非洋在追求你姐姐,却和唐琴单独在舞厅娱乐,而他们是一起从约会的江南春饭店出来的,郑非洋没有邀你姐,对这事你怎么看郑非洋?”
“这事我不太清楚,不好说。”
“郑非洋对唐琴怎么样?很亲热还是一般化?”
“很亲热的,还把手搭到唐琴的肩膀上。唐琴,似乎也没有反感,接受了他这个亲昵的动作。”
“你很喜欢唐琴?”
“是的,很喜欢。”
“那你对郑非洋和唐琴都有情绪啰?”
宋清静沉默了会儿,说:“是的。”
“是什么样的情绪?比如对唐琴。”
宋清静没有说话。米格儿等着,宋清静一直低着头。
“郑非洋在舞厅里看到王湛了吗?”
“当然看到了。可是,他却装着对王湛不认识,当着唐琴的面问我王湛是谁。也许是因为唐琴他才这样做的吧。也许他是故意在唐琴面前揶揄我。”
“唐琴认识王湛吗?”
“这个我还不大清楚,我记不清楚唐琴和王湛是不是在我家里碰过面。唐琴到我家去只是找我姐的。”
“唐琴到你房间里去过吗?”
宋清静看了米格儿一眼,奇怪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去过,和我姐一起去的时候多。”
“这么说,她一个人也去过了?”
“是的。”
米格儿笑道:“这说明唐琴还是喜欢你的嘛。”
宋清静说:“看不出来,他每次看到我进来,马上就走出去了。她一个人去我房间,可能是因为我姐不在家,房门关着,所以她就到我房间里来看看书什么的。我的房门一般都是随便地虚掩着。”
米格儿说:“关于那天在舞厅里,你对唐琴和郑非洋的情绪,你是说过的。你说,如果那天你的水果刀在身上的话,你就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的。”
宋清静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苍白,却说不出话来。
米格儿缓和道:“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
宋清静说:“你是说,我有杀害唐琴的动机?”
米格儿沉静地说:“应该是有,你自己都说出来了嘛。”
宋清静大声地连声说:“我没有,我没有杀任何人,我没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