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公司里的其他人是不是在外面做兼职,她不打算把自己做兼职的事情告诉别人。
可是时间长了,她似乎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一个什么秘密。只要不损害到公司的利益,在外面做些兼职,恐怕没有人管得着。
她终于在一次酒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好朋友张辉。
而张辉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你为了秦川的治疗费,可是这样下去,你自己的身体说不定会出问题。我如果是你,我就会着急募捐,给秦川捐上一笔钱,然后够他治上几年的。”
黄楚婷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想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施舍。如果有很多人捐钱,这份人情债,我恐怕要背一辈子,更主要的是秦川的并不像其他急症,能做个手术,治好了也就算了。可是我不知道他要一直躺在医院里躺到什么时候。”
“你真的就这样一直陪着她,一直给他挣治疗费?再也不嫁人了吗?”
张辉的问题黄楚婷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说自己从来没想过再嫁别人,其实不能用再嫁这两个字,因为和秦川根本就没有拿到结婚证。
“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后的事情我不愿想。”黄楚婷选择了一个逃避的态度除了这几句话。
这几句话在张辉看来,根本就算不上是答案。
也许是因为黄楚婷能够把自己的秘密全都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张辉觉得作为朋友,也许应该给黄楚婷一些回报。
过了几天,张辉告诉黄楚婷,自己那个做生意的舅舅,在一个大学里做演讲。
黄楚婷也欣然接受了邀请。
这是一个周末,黄楚婷打出租车到了张辉舅舅所要演讲的那所大学。她迅速朝着人们聚会的大厅走去。不巧的是,这一天从中午开始下雨。
她从没有来过这所大学,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如此寒酸?在大厅的方形入口上方钓着几个光秃秃的电灯泡。闪烁着,一小段不详的蓝白色的光芒显得很亮也很冷。
灯光越过了黑暗的周围,照亮了从上方某个边缘留下来的一线一线雨丝。那些雨丝像一根亮闪闪的玻璃,是那样的纤细而光滑。黄楚婷看到闪亮的细细的雨丝。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有人被冰锥戳死的故事。
看到门口几个好奇的游手好闲的人,漠不关心地站在雨里。还有几个保安,会场的大门是开着的,光线暗淡的门廊里挤满了人。
她竟然根本挤不进去已经满员的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厅。
黄楚婷站在那里,她聆听着从那专为此事而特意安装的扬声器里传来的讲话。
几个模糊的身影大门不远处向路人发着宣传资料。其中一个瘦弱的青年,没有刮脸胡子老长,另一个是穿着毛衣的漂亮年轻人,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同事张辉。
她站在细雨中,头发已经淋湿,累得身子都有些站不住了,鼻头发着亮光。尽可能是因为激动而分外明亮。黄楚婷赶忙走了过去,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张辉拿着传单,机械地朝黄楚婷挥了挥手。
“看把你的头发全被淋了。”黄楚婷说着,把一把大黑伞撑在了两个人之间。
“没事儿,你不用帮我,你到里面去听听演讲吧。”
“刚才到了门口,可是人太多,我进不去。我站在这陪着你吧。”
“不要站在雨里了,咱们到里边来。”
“你的舅舅会给你工资吗?”
“他……他不会直接给我钱。”
黄楚婷一直陪着张辉发完了传资料才走进了大厅。她怀着某种敬意仰视着扬声器。她主要是对名人都有这种敬意,并不知道张慧的舅舅是做什么的。
看到大厅里能挤满这么多人,说明她舅舅一定具有极高的社会威望。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听他的演讲?
黄楚婷在和张辉的聊天当中,终于得知,她的舅舅是一位极有能量的社会活动家。
他早些年是做文学批评的,而最终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他成一位全能的成功人士。他致力于各种各样形式上的评论,不管是私底下还是在公共场合。在天上还是在人间,讲道者诅咒他,银行家主咒他。出售转基因食品的人诅咒他,劳工组织也诅咒他。
大家都说这个人的语言太过于犀利,太过于一针见血。
张辉说,他比那些经常嘲讽社会的精英有修养,他总是为劳动者抗争,可是他却有比他们更为不屈不挠的品质。他上过电视访谈节目,他可以应答自如的谈论最新的歌曲,大谈中世纪的诗歌或者国际金融。他从来不为慈善机构捐款,却为了帮助他认为值得帮助的人而入不敷出。
扬声器里传出来的声音一定要有点评,但吐字清晰,略带点口音。
“……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必须考虑,我们是社会的一份子。总会遇到很多不道德的事情。人们无法用任何道德标准来衡量某件事,除了在实践思想或者金钱上。在努力和顺从方面,这是社会强调每一个社会成员的东西。而社会的价值和文明的程度,是和他们对社会成员的掠夺成反比的。
要一个人自己选择要做的工作之外,想不出有什么法律能以任何理由强迫一个人去工作。好像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强迫他的老板接受他一样。或者不赞成的自由是我们的……那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动一些脑子,考虑社会融入社会。你们就会走的更为长远。”
扬声器里传出一阵尖利的欢呼声和鼓掌声。门廊里的那些人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周围的人使空气变得浑浊,黄楚婷没有再继续听见演讲的其他部分,因为她头疼的厉害,有些眩晕,那种声响还让她的眼睛感到疼痛。她闭上了眼睛,轻轻靠在墙上。
黄楚婷意识到周围异常安静的时候。她睁开了眼。她没有留意到张辉的舅舅在演讲的结尾都讲了些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们在紧张而严肃的期待着,扬声器发出的单调刺耳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使人都看向她那黑色的漏斗型。
最后掌声经久不息,在门廊的墙壁上回荡。黄楚婷甚至担心墙会塌下来,周围的人们欢呼着。黄楚婷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