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北燕皇这一踢没用多大力气，可夏侯成就像个纸糊的人儿一般，轻飘飘的就倒下。
与其说他知错了，不如说是被方才发生的一切给吓傻了，他出生这么多年，是第一次见北燕皇如此大开杀戒，如此动过怒气。虽然方才他一直都被关在御书房中，可是外面的一切举动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包括怜儿被剖腹时的惨叫，包括北燕皇的怒吼，包括宫人以及他那些手下的求饶……
就算是到了现下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正法，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声音依旧还萦绕在他的耳边，就像是魔咒般，久久不去，让他痛苦不已。
余贵妃见北燕皇踢了一脚夏侯成，连忙将倒地的大皇子扶起，满脸都写满了心疼。
“成儿，你没事吧，母妃来了，别怕！”
原本余贵妃不出现还好，这突然出现又说了这些个话，北燕皇刚刚才平息下了怒火便又被点燃。
他一把将余贵妃的手抓着将其提了起来。
“就是你这个母亲太娇惯孩子了，所以这个孽子才变的如此无法无天！原本朕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所以把提你为贵妃之位，还将朕的皇长子让你照看长大，谁曾想，你教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术不正，恬不知耻的好儿子！”
刚刚来到近前的太后听到北燕皇如此数落贵妃，蓦地皱起眉头。
“皇帝，你这话有些过了，贵妃虽出身平庸，可性子温润，这么多年来同皇后协理六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如此说她。”
北燕皇将余贵妃丢在地上，对着太后道：“母后，你不知道这孽子干了什么事！你们以为朕是因为他和宫女私相授受珠胎暗结朕才如此动怒吗！”
“余贵妃教出来的好儿子，今日竟然连同朕御前的宫人偷窃玉玺，还想嫁祸给夜琉云，却不想事迹被揭发，他还胡编乱造，说什么是丞相府和五皇子私下谋逆，欲篡夺皇位？”
“哼，真当朕蠢吗！诀儿早就离京多时，至今还未回宫，他怎么与丞相谋私？难道整日书信来往吗！”
听到最后这一句时，原本抱着看戏神情的夜琉云，眸光忽地一闪。
什么……夏侯诀还未回京……
怎么可能，早在淮北之时他就已经留下书信说先行离去，他们都在落阳城耽误了那么久还回了京，夏侯诀怎么还未回来？
夏侯诀，你到底去了何处，一时间，夜琉云不禁陷入了沉思……
“陛下，你说联合宫人成儿偷窃玉玺？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廊下，余贵妃倒在地上，发丝凌乱，满头的宝石珠钗摇摇欲坠，这对着北燕皇尖利吼叫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端庄贵气的模样。
就连一旁的太后见此，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悦道。
“贵妃，皇帝既然审理了这件事，自然已是找到了充足的证据，成儿做了错事，悔改也就罢了，你作为母妃的怎能这般多加袒护。”
余贵妃爬着朝着太后那儿去。
“太后，太后！成儿不会做这些的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快劝劝陛下，让陛下再彻查啊！”
夏侯成双眼通红，终于在此时开了口。
“母妃，别说了，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儿臣所为，我夏侯家的人一旦做了什么就不会不承认！”
啪的一道巴掌声在夏侯成脸上响起，紧接着又传来了北燕皇极其冷漠的话语。
“就你这样的德行，还配夏侯这个姓氏？朕真想就此废了你！”
余贵妃一听，头一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过去。
“儿啊，快给你父皇说你知错了……”
夏侯成如今已是到了大势已去之时，估计他是觉得反正豁出去了，再怎么认错也无力回天，所以态度依旧十分强硬。
他现下即使是跪着，也挺直了背脊。
“父皇，儿臣对自己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只是在您废了儿臣以前，儿臣有句话想对你说。”
北燕皇眉头一蹙，正是开口说不必说了，一旁太后却比他早一步开口。
“皇帝，让他说。”
太后都发话了，北燕皇也不得不给太后一丝薄面。
“你说吧。”
夏侯成听着这一句像是打发乞丐的话，嘴角扯出了一抹自嘲的冷笑。
“父皇，儿臣是您的长子，也算是陪伴您最久的孩子，可这么多年，儿臣一直觉得儿臣与弟妹们在你心中的地位，甚至不抵一个区区的臣子。”
虽然夏侯成没有言明这个臣子是谁，可在场众人都知道他话中所言为谁。
一提起元寒，夜琉云便竖起了耳朵，打算继续听下去。
“父皇，儿臣总是在想这么多年您为何不曾立太子，除了五弟，您也不曾将一切关于朝政之事交付于我们。有时候儿臣在想，您是不相信儿臣吗？或许是这样吧，可儿臣知道，太子之位不会属于我。”
“因为儿臣的母亲身份平庸，没有权倾朝野的母家，儿臣也从未进过父皇的眼。所以，从儿臣懂事开始，就一直努力，努力想让自己有朝一日可为父皇分忧，可为北燕子民分忧。”
“可后来呢……”
说到这，夏侯成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
“后来，父皇也从未让任何一名皇子进过金銮殿上朝，却钦点一个将门遗孤有上朝陪听的资格。呵，儿臣有时候就在想，到底他是您的亲生骨肉还是儿臣，若今日之事是那个人所为，不知父皇会不会还这般动怒……”
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夏侯成像是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最终无力的垂下了头。
一时间，余贵妃也安静下来，不哭不闹的陪在夏侯成的身边，就这样静静地环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北燕皇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他此时的神情极为复杂，似乎是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喉间却又被什么堵住，开不了口。
一旁的太后摇了摇头，拍了拍周嬷嬷的手背。
周嬷嬷明了，高声道了一句。
“起驾回宫。”
待太后走了，北燕皇这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跪地的那对母子道。
“你们随朕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