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四王爷可怖的模样渐渐褪去。抬眸,眸光隐隐扑闪,嗓音低沉沙哑,问,“为何将此事告知本王?你不是恨本王吗?”
“我是恨你,但一码归一码。就算要死,你也得死在我手里。”
他捉住我的手,双目绽出喜光,“你舍不得本王死!”
我抽回手,神情一冷,“不,你错了!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后、我失去可容身之所,你活着对我有利而无害!”
喜光刹那间消失不见,他颧骨上的肌肉急剧抽动,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忽略掉他犀利见血的目光,我一指汤,道,“此汤乃当务之急,王爷应即做打算!”
他收回目光,拿起勺子将汤舀出一碗。起身,端着碗行至门前打开房门,把汤倒进院中的一颗盆载中。
一开始我不懂他此举何意,后一琢磨明了。舀出一碗的量,待膳具收回膳房时汤少了,那便表示已然饮下!
回房,阖门,碗搁在桌上。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矮瓶,将瓶中药粉倒入水盆融于水,瓶子涮干净。而后舀起些汤灌入瓶中,扣好瓶盖。
看着他做这一切,我明白是在取样,接下来便是验药了!
他脱去外袍,换上一件未沾汗渍的衣裳,将矮瓶揣入怀中,离开四王府。
晚膳后在院子里溜弯儿,越近寝前我越心神不宁,从未做过亏心事,即将去做亏心事,手指冰凉。罪恶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攀上心头,似无数根细细绵绵的针,一次又一次扎着我的心房。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此话讲的十分正确!太后为给龙种报仇,我为保住爹爹与胡氏一族,均在做为已之事。唇边泛开苦涩之笑,四王爷曾经捂死我的孩子,如今我受太后所迫即将加害他的孩子,因果报应,一报还一报!
我有那么一时想过用易容术,转念又行不通。太后有心要两个孩子死,那么验尸时必定加倍细致,再高超的易容术也会有破绽可寻,会被发现的。况且若易容,必定要另寻一男一女代替四王爷的孩子,我怎能用与皇室不相干的无辜孩儿的性命去做交换!虽然,四王爷的孩子也是无辜的……说至底,孩子究竟要死去!
就此事而言,我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胡氏一门算上我与爹爹总共一百三十人,用两个孩子的性命换取一百三十条命,我没有选择。
下意识隔着袖子拿捏住里面的瓷瓶,唇瓣碰动,无声言道,‘孩子们,我若不对你们狠心,我胡氏一门便要丢了性命!’情愿两个孩子冤死后找我索命……
寝前,戴蕊带着一双鞋垫,避人耳目按时来到。
我阖了房门,将瓷瓶从袖中取出,将太后对我交待的话向她转述,“你每日将此瓶内的药粉洒一点在芙儿、蓉儿的饭菜里,每日一点点即可,不必多。”
她瞅着瓷瓶,须叟,抬眸凝望着我,眼底闪烁嘲弄,“我一直以为胡姑娘心地善良,今日才知你的心肠是这样歹毒。”
闻言,我哑然,她以为我是嫉妒芙儿、蓉儿受宠,嫉妒她二人为四王爷诞下孩子才会加害。我讨厌被人误解,冲动的想解释,后一想罢了,就让她这样误会理解吧。嗓音一沉,半是威胁、半是警醒道,“我为你隐瞒,你为我遮掩,这两件事若说出去对谁都不好。”
她从手里拿走瓷瓶收入袖中,“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相安无事最好!”说罢,离去。
我阖了房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颗心急跳,“怦怦”撞击胸膛,仿佛要冲破身体得到释放。单手握拳按在心口上,右手的指甲在桌面上缓缓抓挠,挠音刺耳,犹如鬼叫!
心湖激涌一阵,而后恢复平静。我停止抓挠桌面,五指舒开。就算下辈子要入地狱,我也认了!
翌日,来送早膳的是戴蕊,而非俏雪。我问,“为何是你?俏雪呢?”
“俏雪姐姐回乡省亲,王爷给了她一个月的假。”她一面回答、一面将早膳从托盘里端出来摆在桌上。“药粉已洒。”留下四字,退去。
心头震颤,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勺底磕了碗边儿,“嘣”清脆一响。我笑了,笑容应很难看吧……
魂穿至古代两年多,处处均是算计与攻心,几时才是个头儿?我不想要这种被人操纵的命运,又该如何摆脱?
‘苏儿,未来的路在你自己的手里,如何去走、全在一念之间。’七王爷的话回响耳畔,我的转折点在哪里?
为何要逼我!!
三日后,七王爷带来验药结果。我将香茶奉上,退立一旁静闻。
“戴蕊所下之药为‘蚀心散’,‘蚀心散’乃慢性毒药。每日连服,服满两月即停,接下来的日子‘蚀心散’会沿着血液一点点攻向心脏。服药期间,服药者不会有任何疾病现象。半年一至,服用者即刻痛心撕裂、吐血不止,不出三日,必定亡命!”
七王爷低声说罢,四王爷蓦地握紧了茶杯,杯子无法承受他的力量“吱、吱”作响,继而“啪”地一声粉身碎骨!
我吓的心儿漏跳一拍,看着茶水与碎片纷纷坠落,摔在地上脆脆生响,凛然!四王爷统兵踏灭“西罗”,戴蕊的复仇针对他而展开了!
“四哥日后要对每一顿膳食测毒后再食用。”七王爷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长方形扁盒,打开,内装三根一揸(zha,三声)长的银针,将扁盒搁在桌上。
四王爷盯着银针,片刻后朝我看来。
不需言语,我知晓他在用冰森的目光下驱逐令。遂向他二人福身行礼,退下。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仰望幔帐,琢磨着戴蕊的复仇开始了,那么五皇子呢?“大晋王朝”与“金国”之间的和平日子还能再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