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着胆子往前走。
楚天盛蜷缩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倒还是和从前差不多华丽，只不过却十分骇人。
他露出来的皮肤上，一片光滑，一根毛发都不见了。
包括他的头发。
楚天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秃子。
但是，苏婉柔却能看见，他的皮肤下面，有什么漆黑的线，正在和血肉一起纠缠。
楚天盛像是一只野兽一样躺在那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哀嚎。
他身上的绳子已经不见了。
现在，已经不需要绑着他了。
且不说他有没有力气逃跑，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的右脚，已经被浇灌在了地上。
这是楚天晋特意授命的。
还是百里琉璃替他想的办法，在楼兰的时候，惩罚罪大恶极的罪犯的时候，就会用这个办法。
他的血肉和砖石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他已经长在了地上，所有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一身子长的地方。
他的左胳膊早就没了，所以袖管也是空荡荡的。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右边的袖管，却被撕得乱七八糟，几乎成了一大堆布条。
从他牙缝里塞着的线头能看得出来，这衣服，应该是被他自己咬破的。
而且，他的右胳膊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地方，甚至被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苏婉柔不知道是不是楚天盛自己咬的，但是这幅场景，实在是叫人恶心。
苏奕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经受不住。
苏婉柔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朝楚天盛走了过去。
楚天盛认出了她，怪叫一声，就朝她扑了过来。
但是他的右脚还在地里，于是轰地一声，他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不光是你看到的这些，他真正的痛苦，还在里面呢。
苏奕威苏婉柔解释道：“医圣研究出来的那些药物，基本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有一味药，可以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发痒，但是却抓挠不到，那种蚀骨的痒，甚至比疼还让人难受。”
说这，苏奕就打了个寒噤。
若是从前，听到这些话，苏婉柔是一定会害怕的，但是现在，她也只是脸色白了一点而已。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楚天盛的腿上。
她清楚地记得，楚天盛是怎么折磨她，又是怎么没有能力，却还是让她伺候他的。
苏奕也是十分心疼，抓住苏婉柔的那只手又用了几分力气。
他狠狠地瞪着楚天盛道：“你放心，这件事，是小越临走前亲自吩咐的，她已经让人切下了他那东西，煮了汤，强迫他全部吃下去了。”
“啊——！”楚天盛听懂了苏奕的话，又回忆起了那让他痛苦万分的那一天，登时发出了绝望的嚎叫声。
他虽然没有变哑，但是这段时间，他总是嚎叫，已经伤了喉咙，没办法好好说话了。
苏婉柔点了点头。
如此，她总算是好受一点了。
从前，她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也是不会害人的。
可是如今，她见楚天盛这般下场，心里却有几分痛快。
怎么能原谅啊。
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都无法原谅。
就连奈何桥边孟婆汤，她怕都是要多喝几碗，才能好好往生。
苏婉柔不想再看这样恶心人的楚天盛，直接夺门而出。
苏奕赶紧跟在后头。
那些侍卫对苏奕行礼，苏奕都顾不上说话，匆匆跟在苏婉柔的后头。
跑出去没多远，苏婉柔扶着一个墙角，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苏奕赶紧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苏婉柔吐得厉害，像是要把昨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一般。
可是她这几日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到最后，没什么可吐，将苦胆都吐出来了，满嘴的苦味。
她弯着腰，任凭眼泪流了自己满脸。
“哥哥，我好恨……”苏婉柔哭着开口。
苏奕越发心疼，轻声道：“婉柔，我知道，哥哥都知道……”
怎么能不恨呢，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要恨的。
“哥哥，原本我想着，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苏婉柔惨淡一笑，“我临死前，总要见到他过得不好，我才能安心。”
“可是今日来了，见了，我却忽然不想死了，哥哥，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去寻死？”
苏奕一把将苏婉柔抱住。
其实，两个人小的时候，关系是很好的。
只是，二人渐渐长大，也就有了男女之防。
苏奕一向恪守礼仪，今日却也忍不住了。
“婉柔，永远不要做那种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苏婉柔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吧嗒一下落在了苏奕的肩膀上，顺着衣服的纹理透了进去，“哥哥，以后不会了……”
苏婉柔和苏奕离开以后，楚天盛受了极大的刺激，在殿中折腾个不停，大吼大叫。
门口的侍卫都让他烦的不行。
后来，还是九乐公公进去安抚了一下。
自打楚承昌去了以后，九乐公公就过来伺候楚天盛了。
原本以为他跟着皇上，做了首领太监，眼看着年纪大了，也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也是叫人唏嘘。
楚天盛吼叫了半天，最后总算是含糊出一句话来。
九乐公公一开始没听懂，好半天才知道，原来他是要见楚天晋。
可是楚天晋如今已经是皇帝了，怎么能是谁想见就见的呢。
可是楚天盛却抓着九乐公公的袖子不肯松手，他说，只要他见了楚天晋，就有办法逃出生天。
他说公公，您伺候父皇多年，又看着我长大，就最后帮我这一回吧。
九乐公公叹气，说他去想想办法。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总归，楚天晋是真的过来了。
他也没带人，如今的楚天盛，早就没有了害他的本事。
殿中只剩下他两个人，楚天晋轻声一笑，“不知道皇兄叫朕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这一声“皇兄”在楚天盛听来，只觉得十分讽刺。
但是他现下，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趴在地上，勉励抬头看着楚天晋，喉咙里咕噜咕噜的，需要努力辨认，才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楚天晋，你如今已经是皇帝了，可是你真的能坐稳这皇位吗？”
楚天盛本意是吸引楚天晋的好奇心，谁知道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没办法，只好又喘了好一会儿气，才说道：“我知道一个预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