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神色倒是不慌张，只是回答含含糊糊的：“奴婢是伺候老爷的人，过来给老爷送……衣裳的。”
“什么衣裳？”林黛玉脸色不虞。
近段时间林如海的衣裳都是她着重下令专门有人去蒸煮洗晒的，中间不过其他人的手。
她可没见过眼前这个嬷嬷。
嬷嬷却执意不肯让林黛玉看她手中木盆里的衣裳，林黛玉冷笑：“好，很好，不让我看，那就让大家看看吧。”
那嬷嬷苦苦哀求：“姑娘不要，姑娘，您还是请常嬷嬷过来吧……”
林黛玉皱眉，这事儿跟常嬷嬷有关系吗？
常嬷嬷是林如海认定的人，也跟她说过可以去信任，林黛玉接触下来对常嬷嬷感觉也还好。
但是常嬷嬷为什么违背她的命令让这个眼生的嬷嬷过来送衣裳？
这嬷嬷坚持，虽然紧张，但是不慌乱，只是不肯给林黛玉看。
林黛玉在门口耽误这会儿，紫鹃已经跟了过来，看了那眼生的嬷嬷一眼，问黛玉：“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要喊人过来吗？”
“你把常嬷嬷叫过来吧。”
“是。”紫鹃有些不放心地去了，脚步飞快。
不多时，常嬷嬷过来了，见到林黛玉连声道歉：“姑娘，这事儿怪我，是我没有跟姑娘说清楚，洪嬷嬷是我安排的。”
“你安排的？为什么？之前不是瑞雪负责爹爹的衣裳吗？”林黛玉不解。
常嬷嬷哭笑不得：“姑娘，有些衣裳不好让瑞雪洗的。”
“什么衣裳？我看看。”林黛玉上前一步。
洪嬷嬷连忙端着盆退后一步，见林黛玉脾气上来了，常嬷嬷连忙解释：“姑娘，这个还是莫要看了，这都是……老爷的亵衣。”
“亵衣？”林黛玉喃喃重复。
常嬷嬷道：“是了，往常老爷的衣裳都是由红嬷嬷跟金德照料的，姑娘来了之后洪嬷嬷进不得院子，瑞雪又不好洗这些个东西，所以我才做主让金德将老爷的衣裳分出一些给洪嬷嬷。”
林黛玉皱眉道：“那爹爹可知道？”
常嬷嬷点头，又拉着林黛玉去一边低声道：“姑娘，这是太太在的时候就留下来的旧例——老爷的衣裳是不让年轻姑娘洗的。”
林黛玉哑然，常嬷嬷神情微微有些怅然：“当年老爷太太举案齐眉，太太身子不好时还说过想让老爷纳人的话，但是老爷不同意，为表决心，身边伺候的姑娘嫂子都给替了出去，只留下了小厮跟嬷嬷们。”
“小厮们做不来这些精细活，所以便是洪嬷嬷来负责洗涤老爷的衣裳。”
“这一次换了瑞雪，老爷不愿意拂了姑娘的面子，又不愿意违背对太太的承诺，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瑞雪洗外衣跟中衣，亵衣照旧送去洪嬷嬷那里。”
“因是这样的事情，便没有特别跟姑娘说。”
常嬷嬷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了，父亲沾染了秽物的衣裳，怎么好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细节呢。
林黛玉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既是这样，嬷嬷做主便是了。”
常嬷嬷笑道：“也怪我，想着这些事不方便跟姑娘说就自作主张了，姑娘怪罪是应该的，往后我不会了。”
“没事，说清楚了就行，这些小事常嬷嬷拿主意就是了。”林黛玉笑笑，对洪嬷嬷点点头，便跟紫鹃一同离开了。
回到屋里，紫鹃还没觉着有什么呢，林黛玉已经问了：“紫鹃姐姐，你看停云跟瑞雪，谁可信一点？”
紫鹃一愣，道：“停云日常多在人前走动，说话做事看得出是个会来事的。瑞雪更是谨言慎行，半点儿不敢行差踏错，平日里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呵。”林黛玉低笑了一声，没有往下说。
紫鹃揣测姑娘心意，问道：“姑娘可是觉得瑞雪有些不妥？”
林黛玉不置可否：“没事，往后爹爹的衣裳，现在怎么洗的还怎么洗，你出去买几身干净衣裳，别让人知晓了，给爹爹换过。”
紫鹃郑重点头：“是，姑娘。”
林黛玉摸着圆润的桌角，心里一片冷漠。
常嬷嬷，瑞雪，洪嬷嬷，这三个人到底谁有问题？
这边常嬷嬷送走了林黛玉，对洪嬷嬷也是很不满意：“你洗便洗了，让瑞雪跟金德来拿不就是了，做什么自己送过来？”
洪嬷嬷对着常嬷嬷赔笑：“今儿个金德不是跟老爷一起出去了吗？瑞雪姑娘又忙，让我洗了给她送过来，我找了一圈都没找见瑞雪姑娘，猜想瑞雪姑娘是不是在老爷院子里呢，就过来看一眼，可巧就叫姑娘撞上了。”
常嬷嬷提点道：“往后可小心着点，咱们这位姑娘管家不比太太差，又年轻气盛，现在还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一二回，往后再要是做错了，可要知晓厉害的。”
洪嬷嬷连连点头：“放心放心，往后必不会了，我这就回去了，等金德回来去我那里拿。”
常嬷嬷亲自盯着洪嬷嬷远离了院子才关上门进去，洪嬷嬷回头嘀咕一句：“让洗的也是你们，不让洗的也是你们。”
衣裳出了问题，其他方面不一定就没有问题，好在景木已经联系上了几个暗卫，林黛玉也没客气，直接去找北静王了。
“我们府里干净些，对王爷养伤也有好处，想必王爷不会吝啬借出暗卫吧？”林黛玉赔笑道。
心想，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我亲自伺候你不说，还要使唤我老爹，借你几个暗卫用，最好别推辞，不然有你好看。
北静王当然不会拒绝，林黛玉知晓的暗卫是他让林黛玉知晓的，原本就是想要给林黛玉用的。
倒不是说林黛玉不借就不给了，而是知道林黛玉的性子乖张，他有心护着她，但是一想到她会因为暗中有人观察她而不开心，北静王还是决定找机会让林黛玉知晓。
好在林黛玉果然上钩来借暗卫了，往后有人护着她，她还觉得是她自己找来的，自然就不会怪在别人头上了。
北静王心中觉得有趣，从前郑太医总骂他像狐狸，眼下可又来了只小狐狸，有趣。
跟小狐狸斗智斗勇，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