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个案子里有些疑问我还没有解决，我想问他。”南思道又向我道：“小伙子，你一定乐于陪同我前去吧？”
“求之不得。”
“这件事要追溯至十六年前。”吴常坐在审讯室里面对我和南思道开始了他的长篇叙述：“那时，我是一个贸易公司的小老板，因为经常要使用流动资金的缘故，所以结识了时任农村信用社主任李明，一来二去我们便成了很要好的朋友，那一年春季，国际粮价上涨，我准备做小麦进出口的生意，急需一百万元周转金，但是帐面上却已是空空如也，这时，我就去找李明，他却一口回绝我，说我这样的贸易公司没有资产担保，不能发放贷款，但是，我没有气馁，就约他出来吃饭，过了两天，李明总算答应出来吃饭，为了显示隆重，我把青梅竹马的恋人王丽喊来作陪。
李明见到王丽后，被她的美貌打动十分兴奋，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表示贷款的事可以变通，但需要填写一大堆表格，还有填一些抵押证明文件，
‘当然这些文件要经过技术操作一下，以使审查的人可以认为真实的’李明说。
临别时，他叮嘱我，要王丽单独来填这些表格与文件，因为他不想叫人看出我俩关系过密。
我虽然隐约不快，但人穷志短，只得按李明要求隔天把营业执照、印信章，交给王丽去办贷款的手续。
一整天，我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李明才开车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王丽送回来。
他对我说：‘由于王丽的聪明能干，事情办妥了，一个星期后那100万就能到你的帐上，但是你怎么感谢我呢！’
‘当然，我会给你10%的报酬。’我说。
李明坐在沙发上，自己泡了一杯茶：‘我不要钱，我要……’他赤裸裸地向躺在卧室内的王丽呶呶嘴。
我当时斩钉截铁地说‘办不到’。
李明冷笑一声道：‘那好，你的贷款我也办不到。’
我闻言猛然醒悟过来，想到订好的几万吨小麦购销合同如果不能兑现，就要支付巨额的违约金，我立时没了脾气。
‘可是王丽也不能答应’我低下头说。
‘王丽的工作我来做，只要你答应就行。’李明说。
‘你让我考虑考虑。’我终于道。
‘那好，明天上午，我等你的消息。’李明咧嘴呲牙一笑走了。
第二天，我对王丽说：“李明酒喝多了，生病在家，你去照顾两天吧。”
就这样我失去了王丽，得到了贷款，本以为此事从此了断，可是没想到半年后，当我把100万元本息归还到信用社却被信贷员告知，我还欠信用社1000万元没还，当时我就蒙了，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可是信贷员手中有盖着我的印信的合同，分明是贷款1100万元。
我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于是就找到信用社上级部门要求澄清真相，没过两天，公安局的人找到了我，叫我到局里协助调查，这一去就把我关在里面再也没有放出来。
我在看守所要求见承办此案的警官，时任经侦队长的陈顶，我对他说，我是冤枉的。
‘那些文件都是你签署的，并且我们还查到你的抵押证明是假的。’陈顶面无表情地说。
‘我承认有100万贷款进了我的帐户，可那另1000万进了谁的帐户呢？’我问。
‘是进到你贸易公司在银行设立的帐户。’陈顶说。
‘那帐户里的钱呢？’我不甘心地问。
‘被取走了’，陈顶说。
‘谁取的？’
‘这要问你了！’
‘可这1000万不是小数目，如果是我取的你们可以搜到呀，这显然就是有人以我公司的名义冒立帐户骗取贷款，我敢肯定就是李明干的，因为只有他才具备作案条件。’我说。
‘你这样说没有证据，’陈顶依然面无表情。
‘那可以调查李明的资金财产呀！’我激动地说。
‘我不用你教我如何办案’陈顶不再听我说话，摔门走了。
‘在看守所里经过数次提审，过了三个多月，我就被法院开庭审判了，审判的法官就是周盛，我在庭上的陈述，居然是被当作认罪态度不好，就这样法院判决我的公司、住宅一切财产被没收，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被送往五河监狱劳动改造。’
吴常说到这里显得非常疲惫，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会，那神情仿佛是品味着一杯酒，这酒里有酸甜苦辣以及对人生的领悟，我默默地记下吴常的口供，南思道从口袋里拿出烟递一支给吴常。
“这辈子，我可够悖运的”吴常睁开眼，点燃香烟继续说道：“初中时同座位要我帮他看管一个包裹，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结果那里面是他盗窃老师的财物，最后遭受学校处分的是我，大家都把我当小偷，我在别人白眼里熬到了高中毕业。就在高考的考场上，后面的同学要求我把试卷给他抄，结果我一回头跟他示意，却被监考的老师当成作弊，把我赶出了考场，人生呵，就是这样真假颠倒，貌似大忠者其实大奸，历史上遭受唾骂的却往往是真英雄。我守着诚实信用的商业道德，却仍然背着诈骗犯的恶名下了大狱，上帝也许就是给了我一个安排替别人背黑锅的命运，就在我预备对命运俯首称臣，不再抱希望之际，王丽的一封信却点燃了我的反抗之火，她告诉我当初那一千万是被李明使用我办贷款的资料开户转走的，然后串通了郑顶嫁祸于我，就在我入狱的第一年李明就辞职开办了里明公司，有一次陈顶来李明公司两人喝酒聊天时，翻出了这些旧帐，陈顶从中得到了贰百万，而法官周盛虽没有直接拿到赃款，也从李明处捞了不少好处，王丽还告诉我，当初因为被李明灌醉骗奸后，就无脸面对我才迫不得已嫁给李明，生活一次又一次玩弄了我，我决心报复，于是通过周密计划，先叫王丽找到她的表弟——在三河镇卖肉的苗龙，他身体强壮、胆大，并且对王丽很是忠心，然后实施骗取货物的计划，王丽通过她的特殊身份很顺利地得到了里明公司的业务函件，货物被低价卖给了汊河集镇的五星电器，紧接着我实施第二步，那就是杀掉李明私生子，并栽赃陈顶，叫他也尝受一下蹲监狱的滋味，同样的杀掉小红也就是为陷害周盛——为还这个枉法裁判的法官一个公道，还有王丽私底下向税务局透露公司财务情况，就是把李明送进监狱，可是，我没想到遇上了南队长你这个厉害的对手，逼得我们先是杀了船老大，最后在再次报复周盛的计划中露出了破绽，这也是天意吧，天意不可违呀。”吴常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哀叹。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络王丽的？”南思道问：“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在狱中你的报复计划写信出狱，是不可能的，那些信件是由管教干部的检查才能发出的，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是通过监狱里的狱内留用人员（这些人是刑满后不想回家又有技术的人），监狱每月给他们一定的报酬，我私底下托给他们，交由他们出外，并给他们一点好处。”吴常说：“这很容易做到，可是，南队长你似乎很早就怀疑我了，我在狱中遥控实施报复也是计划的一部分，——那样没人可以怀疑我，南队长，你能说一下，是什么使你找到了我？”
“也许是你的报复动机太强烈，实施得太急迫，使我将李明、陈顶、周盛三个案子联系起来考虑，于是我到档案馆查阅了卷宗，发现了三者之间唯一有联系的案子，就是关于你的诈骗案，但是当初唯一困扰我的是——你是通过什么方法跟王丽联系的？今天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南思道末了意味深长地道：“真相永远是被披上一层虚假的外衣呈现在你面前，命运的指示何尝不是如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