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周研昧看着镜子里的陈佚说,“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陈佚正被人按在椅子上化妆,随口“嗯”了一声。
“嗯个屁,”周研昧踢了他的椅子一脚,“哪些问题不能提?”
陈佚叹了口气,“前辈的年龄,别人的八卦,自己的不满。”
“哪些话题不能附和?”
“各种形式的比较,对粉丝的吐槽,对我的吹捧。”
“哪些答案不能说?”
“家境,学历……感情状况。”
啥都不让说,陈佚觉得自己干脆装哑巴算了。
“啧啧啧,”舒逢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你看给孩子逼得。”
“不逼怎么办呢,一会儿闯祸了谁负责啊。”周研昧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他的本事,送分题给你分分钟答成送命题。不拦着点,家底儿都能给你倒干净……”
“记住了啊,祖宗,这次你可别再提你女朋友什么的……”想起上次试音,周研昧心有余悸。
“知道了。”陈佚轻声说。
敏感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周研昧问:“你跟宋知原怎么了?”
陈佚完美秉承了刚才周经纪人的教导,拒绝回答。
“难怪她最近老找我聊天。”周研昧若有所思,“吵架了?”
陈佚看上去闷闷的:“没有。”
他没撒谎。这次两个人确实没吵架……
只是冷战而已。
奇怪得很,没有任何明确的导火索,两个人就好像约好了一样,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就谁也不理谁了。
宋知原在想什么,陈佚不知道。但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觉得是那个U盘的原因。
他实在记不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更想不明白宋知原给自己这个是什么意思。听完周研昧讲的过往,陈佚心里就更堵了。
因为宋知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个。
回想起两个人相识之后的种种,陈佚突然发现,宋知原似乎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对许多事情讳莫如深,避重就轻,像是防着谁一样。
还有情绪也是如此。有好几次陈佚都发现,宋知原明明已经不太高兴了,但还是笑容灿烂;明明已经怒火中烧,但还是客客气气;明明自己心里都是事,但还在安慰别人。
这让他又心疼又想不通。
最让人恼火的,莫过于她还时常撒谎。今天说有课,明天说老师找她,后天又有别的事情,总之每天你能找到她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陈佚总感觉自己就像是她诸多功课中的一项,“跟他联系”就和“背50个单词”“交表格”之类的事情一起挤在她的备忘录里,完成了就打个对勾,然后松一口气。
说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确实没有太深的情谊,既没有同生共死,也没有相伴相知,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水到渠成,谁也没嫌弃谁罢了。陈佚自问没有资格要求宋知原做的更多。
可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有什么想法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其实陈佚有一肚子问题想要和宋知原辩一辩,但组织语言对他来说实在是个苦差事,犹豫着犹豫着,就问不出口了。
可惜宋知原也不黏人,陈佚若要梗着脖子耍脾气,她是不会哄的。一来二去,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陈佚之前总听小冶和周研昧聊八卦,现在忍不住把自己也带入到对应的情景里,十分担心自己和宋知原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再见面已是陌路。
他想象了一下,觉得心里一空。
不过刚才周研昧说,宋知原最近总是找她,这一点给了陈佚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她是不是也会和周研昧说起自己,会向周研昧打听自己的近况?
“陈佚?”有人叫他的名字。
周研昧倒吸一口冷气,窜到陈佚面前上下端详,“妆差不多……小姐姐,给他这里再多打一点……对对,谢谢你……”
她看上去特别紧张,“陈佚你听好了,我怎么教的你怎么说,别搞幺蛾子;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实在答不上来的……你就笑一笑装傻吧,总比多说多错好……我会在镜头后面,看手势,明白吗?”
陈佚点头。
“陈佚!”喊的人不耐烦了,提高了音调,“陈佚是哪一个?”
“这边,这边!”周研昧回应,扯着陈佚站起来。
“哟,周经纪人,”那人一看,立刻满脸堆笑,“陈佚是你带的艺人啊?带他来备采吧,马上到咱们了。”
一行人来到一个比较黑暗的小房间,陈佚被安排在最中间的一个凳子上坐下。四周有许多白色的灯罩,每个角度都有三脚架支撑的摄影机。
所有的光线都聚焦在他身上,只能大致看出灯罩之后有人的轮廓。吵吵嚷嚷的,能想象出这里究竟有多热闹。
一个年轻的女导演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正在翻看手里的纸张。两台摄影机之间的空隙里,陈佚瞥见周研昧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忍住,带了一点笑意。
似乎是有人维持秩序,房间很快安静下来。女导演抬头看向他,笑着说:
“我们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姓名,年龄,还有任何你想说的。”
这个容易,陈佚淡定道:“陈佚,今年19。”
光这样好像有点干。陈佚想起来宋知原说的,补了一句,“双鱼座。”
周研昧在那边偷偷竖起大拇指。
“为什么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想唱歌。”
“你的目标是?”
“来学习。”
“这么谦虚?淘汰了也没关系?”
不好。周研昧心想,这问题有点灵活。没给陈佚交代过。
没想到陈佚适时的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淘汰了……就没法学习了啊……”
机智。周研昧暗暗赞叹。既没有露怯,也不算太托大。可以嘛这小子。
陈佚毕竟还是没出道的小萌新,备采都是走流程,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导演就打算放过他了。
“最后……”女导演合上自己的笔记本,“你选择的这首歌我很喜欢,但是感觉它并不适合竞技……首先因为它是一首英文歌,而且不是时下流行的。可以给我们讲一下自己选曲的理由吗?为什么是这首歌?”
看看人家这个表达,明明是同一个问题,说出来可比那个场上导演中听多了。
周研昧长出一口气,幸好她后来和陈佚讨论过再遇到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这首歌表达的情绪非常丰富。”陈佚按照背好的台词,毫无感情地说,“为了自己的爱人奋不顾身……”
看到他顿住,周研昧皱起了眉头。后面还有一段呢,他怎么不说完?
任由她再着急也没用。陈佚的脑海中此时只剩下了那句歌词:
“我的爱人,
我愿意为你而死,
不知上帝是否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证明,
我愿意为你而死。”
“如果我是张叔叔,我一定赌你根本就没有演出来的那么不顾一切,陈佚这个人,我想杀还是可以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