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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墨影冷冷道:“我虽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我确定那就是她。一看少主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又回来了。”

池莲棹沉默片刻,道:“墨影,你当心了,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你对她的介怀和排斥。你别忘了你曾因为对她动手而被少主驱逐过。”

墨影微微怔了怔,叹了口气,道:“我控制不住,一看见她,就好像看到了少主的软肋。前几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少主虽久久无法释怀,但我心里踏实,因为我相信没了她,再没有人能奈何少主。可她竟然又活着回来了。”

池莲棹道:“你也别太笃定了,今日的少主不是昔日的少主。”

墨影道:“你是没有看到少主的样子,我笃定,即使是今日的少主,依然愿意为她倾尽一切。”

池莲棹思索一阵,道:“如今,只怕找出究竟是什么人将她送到少主这里更重要,这个人对于她对少主的影响力一清二楚,若是少主的对头,这可是大大不利。”

墨影皱眉道:“有她在,任何人都可能威胁到少主,这就是我为何始终接受不了她的原因。”

池莲棹微微沉默,少顷,道:“她若是对少主还有一丝情义,为何不离少主远一些?”

“情义?我看她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理所当然的很,备不住哪一天又想起她的父仇,冷不防在少主心窝上捅一刀也不一定。”墨影恨恨道。

池莲棹忙道:“噤声,若被王爷的人或是少主听到可不得了。”

两人当即停止对话沿着长廊走远。

熙儿黯然地回身,果真,他还是……

她咬咬唇,双足在雪地上轻轻一点,向宝罗院飞掠而去。

远处,墨影和池莲棹从廊柱后走出来,向这边看一眼,池莲棹问:“你说,她会怎么做。”

墨影看看那隐入夜色的纤细背影,道:“我想,她会立刻离开。”

池莲棹道:“若被少主知道,你我免不了一顿罚。”

墨影道:“我情愿。”

两刻之后,熙儿果真如他们所愿,独自掠出了即墨府,一路向圣女山飞奔而去。

来到圣女山上的石室,她点亮桌上的油灯,环视室内,看到床角几双崭新的绣鞋时,登时怔住。

她拿起一双,做工精致,色彩鲜艳,大小,正合她的脚。

她缓缓在纤尘不染的床沿坐下,当年,她赤脚而来,留在这里的旧鞋不合她的脚,想不到,他记得,即便认为她死了,他依然来打扫这里,并为她准备了合适的绣鞋在这里。

虽知不可能,但他还是一直希望她有一天能活着回来的吧。

晟哥哥……

泪眼模糊中,她仿若看到他蹲在她脚边,拿着锦帕轻轻为她擦脚底的泥,仿若看到,满地菊黄中,他嘴角带血,目光忧伤地看着她,仿若看到他眸色沉沉,轻声道:“熙儿,我对不起你……”

晟哥哥……

你如此歉疚,如此自责,如此委屈,可是,你何曾对不起我?

她仰面躺倒在石床上,任泪水无止尽的顺着她的眼角滴落,濡湿床铺。

墨影说的没错,她该离他远一些啊,这样,才能尽可能少的连累到他。尽管,她心里其实……

但她清楚,她不可以,她也做不到,她始终无法忘怀,凌弑语,杀了她的父亲,爷爷。

她可以原谅他,但她,不能放任自己去爱他。

她想,如果,他是喜欢辰莹的,那么,就让他们在一起吧,他住的地方,太静,太静了。

而阿媛,她相信,她必定也是希望他能快乐,能幸福的。

所以,从今天起,放过辰莹吧。

心很痛很痛,像是有人在强行拔除已在她心中根深蒂固的一株幼苗,痛得血脉几乎要逆流。

但她又能如何?她自己种下,自己要拔的,再痛也只能忍着。

折腾了大半夜,终究是安静了下来,却依旧睡不着。

原来,田明晟原本是要带兵去剿灭幽篁门,她想,若是她在阎煞听到这个消息,定会惊出一身冷汗来,且不论他的兵马是否能冲破幽篁门精妙的阵法,单是想象他与萧天临过招的情景已够她心惊胆颤了。

这个关头,有人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并揭掉了她的面具,有意让两人相认,那么这个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清楚她和田明晟的过往,知道只有她能阻挡住田明晟的兵锋。

第二,有能力在十二天内把她从阎煞最南端送至平楚雪都烈城。

第三,了解她和幽篁门,或者说,和萧天临的关系,知道她只要听到这个消息,必定会竭尽全力地阻止。

她搜遍脑海的每一处,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只可能是幽篁门的人。

或许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和田明晟以及幽篁门的关系,比如说燕九,但,要笃定她一定会阻止田明晟对幽篁门用兵,还必须知道她对萧天临的感情,她想,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便是,萧天临和燕洱。

而且,幽篁门一直是制造奇迹的地方,十二天,将一个人从阎煞运到平楚,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天方夜谭,但对于幽篁门来说,只不过是众多奇迹中的一种罢了。

再者,宛月,不也正是幽篁门的地盘么?

虽然知道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心里不知为何会这样难过。

萧天临,为了自保,将她送回田明晟身边……他果真对她,没有一丝留恋……

念至此处,只觉得万念俱灰。

罢了,罢了。

她起身,转眸看到床角的那几双绣鞋,用布巾将它们包了起来,想了想,终是褪下手上那串真的手链,将它放在绣鞋曾放过的地方,心道,就当,留个纪念吧。

既然是一切是幽篁门所为,那他们该不会伤害辰奂才是,刚刚听墨影池莲棹所言,田明晟已放弃对幽篁门用兵,那么,她也可以离开了。

……

进入一月后,横翠便整日笼罩在七星出云的馥郁和莹光中,七星出云一共有四十九片花瓣,每个月开七片,七个月完全绽放,每十年的这个时候,阵堂中的众人总会特别忙碌和辛苦,因为方圆五十里内都可以闻到七星出云的芬芳,而到了晚上,它闪亮如天边的一颗星,极易将外人引来,所以,阵堂必须时时改变阵法,混淆人的方向感和距离感。

今年再生谷的气氛比任何一年都紧张,不仅因为淳于谋和杜鹃两个叛徒的叛变,更因为探得了平楚要派田明晟带兵来犯。

这几日,渺云整日忧心忡忡,燕洱姐姐已经出去五日了,还不见回来,若这时有什么突发情况,她该如何应对?

第六日,她受到了萧天临的召唤。

忐忑不安地来到横翠池边,看着池畔的那抹水色身影,她有些微紧张,虽说为他护过法,但除了见过他的容貌外,她对自己的这位主人一无所知。

“渺云见过谷主。”她在他身后轻声行礼。

他轻轻回身,秋水盈盈的眸中有些不适应,长睫一扇,他微微别过轮廓优美的脸,问:“渺云,你可知谷中财物存于何处?”

渺云微微一愣,俯首道:“知道。”

“你命人将它们取出来,分给谷中众人。”他的声音像是轻柔悦耳的风,然而渺云还来不及欣赏便愣住了。

他掀起乌黑的眼睫看看渺云愣怔的神色,接着道:“然后,叫他们散了吧。”

渺云失魂落魄地走在通往风阁的走廊上,迎面燕洱正疾步而行。

渺云抬头看到,忍不住扑了上去,急道:“燕洱姐姐,你可回来了。”

燕洱见她神色不对,眉头一簇,问:“发生什么事?”

渺云道:“谷主要解散幽篁门。”

燕洱脚步匆匆来到横翠,看到波光上那抹淡雅的身影时,放缓了脚步和气息,站在池边轻轻行礼:“谷主。”

萧天临远远地回眸,语音轻轻:“你回来了。”

燕洱颔首:“是。谷主,田明晟已放弃攻打再生谷。”

萧天临问:“他想如何?”

燕洱道:“他不想如何,他说,因为幽篁门于秋雁影有救命之恩,他终生不会与幽篁门为敌,请谷主放心。”

萧天临垂下眼睫,掩住眸中微微的失落。

燕洱犹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谷主,听说您要解散幽篁门。”

萧天临轻轻点头。

燕洱凝眸,问:“为什么?”

萧天临沉默有顷,轻声道:“你该知道,我活不了多久。”

燕洱心中一窒,疼痛瞬间袭来,竟让她有些站立不稳,她紧攥着双拳,嗫嚅道:“谷主,您的冥息还有最后一层了……”

“我练不成了。”他无比平静地道出这个事实。

燕洱垂下眼睑,只觉得天地黯黯无光,只剩下昏茫一片。

短暂的静默过后,只听得萧天临声如清风道:“你们这么多人,为我一个,不值。”

燕洱抬眸,还未说话,萧天临却目光柔柔地看过来:“燕洱,你也走吧,去,哥哥那里。”

燕洱一震,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却在她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去,踏着波光慢慢地向更深远处走去,背影那般飘逸清隽,却也那般孤独无助。

燕洱咬着唇,抑着满眼的泪,垂首慢慢退出了横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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