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泽牧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熙儿瞠圆双眸,大喝一声,拼尽全力将手中银枪向正欲对萧天临使出必杀绝招的宴泽牧掷去!
银枪如电,于风中呼啸如龙吟,熙儿紧随而上,宴泽牧若不回势,必死在她的枪下。
宴泽牧如她所愿地停止了本欲对萧天临施出的杀招,他回过身,披风犹如一双黑色的翅膀在他身后飞扬,颀长的身躯微微向后一仰,左手一把握住呼啸而至的银枪,手掌触及枪杆的一刹,整杆银枪瞬间变成火红色,然后融成铁水,如鲜艳的花瓣一般四散飘落。
与此同时,右手于半空中一挥,一道赤色的火焰犹如游蛇一般呈形向熙儿当腰缠来。
熙儿正跃至半空,无处着力,看到如此诡异的攻势,惶急中无处可避,无法还击,眼看就要受烈焰灼身之苦。
千钧一发之际,熙儿只觉上方一道强有力的引力如绳索一般将她一牵,顿时让她上升三四米,避开了那条火带。
她抬眸看向山顶,原来是萧天临正隔空对自己施展引字诀,而就在此时,宴泽牧双臂如波浪一般当空舞动,身前瞬间积聚成一团黑雾,趁萧天临还未回身,他双掌齐推,那团黑雾如一团浓墨般向一身纯白的萧天临袭去。
“小心!”熙儿尖声嘶叫着,双足终于踏上了山体的岩石,来不及换气,她拼尽全力向几十米开外的山顶奔去。
萧天临虽然听见了熙儿的警告,但回身还是慢了一拍,那团黑雾直接撞在他身上,他后退几步,口中喷出一道血箭,看着满面惊惧拼命向他奔来的熙儿,他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
双臂迎风展翅般平伸,衣袂飘飞如仙之际,胸膛微微向前一挺。
那团黑雾顿时像是一个被反弹的皮球般,带着肉眼捕捉不及的速度向正在逼近的宴泽牧疾射而去。
宴泽牧大惊,萧天临此举分明是瞬间将自己体内所有的功力都逼了出来,而这样做的结果是散功身亡。
他没有提防萧天临竟会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一时避闪不及他倾尽全力的凌厉反击,自己击出的雄浑劲力被十倍反弹回来,狠狠撞在他的胸口,他当即被震得向后飞去,口中鲜血狂溢。
在他吐血的同时,萧天临终于也支撑不住了,犹如一尊失了平衡的玉雕般,缓缓仰面倒下,而他身后,便是寒山高绝的悬崖,崖下,遍布泛着白色冷雾的冰沼。
“霄寒!”熙儿终是在这最后一刻窜上了崖顶,一把拉住他的手,惊颤欲死的心稍安,然而,还未来得及稳住他向后仰倒的势头,自己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她全身一麻,手一松。
愣怔中,她无声地看着萧天临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以她来不及挽留的速度飞速下落,下落……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他的下坠之势飞速下落,下落……
无声息的,他消失在了崖下那迷蒙一片的冰沼中。
心如被瞬间狠狠摔碎,剧痛难耐,“不……”她无力绝望地嘶哑呢喃,然而,不等她彻底反应过来,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却又有了动作,她只觉一阵碾碎灵魂般的痛,紧绷的神经应势而断,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平楚安里骁王府,蘅皋殿书房,田明晟有些烦躁地来回徘徊着,夕阳斜斜地照在他的书桌上,一方水晶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光晕,光晕中,那枝红梅越发显得鲜艳欲滴。
少时,田明晟停住脚步,侧脸看向桌上的那方水晶红梅,李荥说,当初海岛被袭时,匆忙中萧天临只抢出了他和这方水晶。
他一直不明白,萧天临为何要极力促成他和熙儿。但此时,他纠结的却是他俩的安全,不知此番,幽篁门是否能抵住宴泽牧的攻势。
自他带着李荥回到骁王府后,已经过去八天了,池莲棹和墨影还未回来复命,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
晚间,他正坐在灯下满腹心事,门外突然传来墨影的轻唤:“少主。”
他精神一振,道:“进来。”
墨影进了门来到他跟前,面色苍白憔悴,似负了伤。
“情况怎样?”田明晟问。
墨影摇头,道:“幽篁门毁了。”
田明晟心口一震,脱口而出:“郡主呢?”
墨影道:“宴泽牧的人退去后,属下和池莲棹率人在再生谷搜寻了一番,除了在争斗死去的人和去而复返的华宏燕洱二人之外,再无一个活人的踪迹,萧天临和郡主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田明晟剑眉一簇,沉虑半晌,问:“有无可能被宴泽牧掳走了?”
墨影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我看那萧天临十分厉害,宴泽牧要打败他都难,更别提还有郡主在一旁,只是后来属下忙于缠斗,没能始终注意他们三人的行踪。”
田明晟心中忧虑,道:“马上派出人手去寻找,务必要找到郡主的下落。”
墨影领命而去。
八月十五,盛泱的明堂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负责在再生谷外蹲守的部下说幽篁门已然被毁,谷主萧天临和秋雁影行踪成谜,李荥该是落在了宴泽牧手中,因为有人亲眼看到宴泽牧离开时怀中抱着一人。
明堂庆幸自己终是没有得罪宴泽牧,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忧虑,忙找来龙秀商量对策。龙秀建议找个机会去阎煞金煌见宴泽牧一面,一是对他幽篁门之战的胜利表示祝贺,二来也试探一下他对己方的态度如何,有无转变。再者,还可以联系一下詹锐,毕竟,他曾说过终有一天要回来百州协助明堂的话。
明堂斟酌一番后,觉得可行,当下便安排布置下去了。
八月二十三,阎煞金辉碧檐宫。
外面骄阳似火,这座绿树蔽日清水环绕的宫殿中却凉风习习,甚是清爽。
宴泽牧闭目躺在窗下铺着生寒雪绸的长椅上,面色有些苍白,萧天临临死前那一击委实将他伤得很重,近八年来,他几乎还从未受过这般重的伤,这次要想痊愈,起码要耗去他一个月的时间来疗伤。
耳畔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到了近处,“属下拜见皇上。”微风和追月的声音同时响起。
宴泽牧静静地睁开双眸,侧脸看了他俩一眼,道:“微风,传令下去,将西南和东南五十万红甲军悉数调至水虎,九月十五,发动对洲南的全面总攻。”
微风领命。
宴泽牧顿了顿,让胸口的疼痛稍减,方才对追月道:“三件事,你立刻去办,第一,放出消息,告知世人李荥在平楚田明晟手中。第二,马上招素雪(宴泽牧八大护法之一)回来。第三,传令忠信侯詹锐,让他三日后来宫中见我。”
追月俯首道:“是。”和微风一起退出宫外。
宴泽牧有些痛苦地皱皱眉头,重新闭上了双眼。
半个月后,阎煞茉清宫,熙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樱红色的床帐上,金丝银线绣成的蝴蝶翩然若飞,精致华美。
意识回拢的一刻,空白一片的脑海中有些纷杂地挤入有限的记忆。
她叫清歌,原是碧霄楼中的一名歌女,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当今皇上看中,带回宫封为蜜妃,伺候她的宫女名叫素雪……
后来,她好像生了重病,浑身疼痛,时常昏迷,听御医说,有可能会引起失忆……
她眨着眼睛,穷尽一切脑力,也只寻得这些片段,若要仔细去回忆这些尚存的记忆细节,却又模糊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