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道:“你说。”
楚媚抬起头来,看着明堂道:“殿下,请您将楚媚送出宫去吧。”
明堂眉头一皱,问:“你要离开我?”
楚媚忙不迭地摇头,在明堂的目光中微微低下了头,道:“楚媚遭一两顿打没什么,为了殿下,楚媚受得住。只是,太妃娘娘她身怀有孕,若是为了气恼楚媚而动了胎气,楚媚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抬起头,深情地看着明堂,道:“殿下,您不嫌楚媚出生低微,不但冒险将楚媚救出险境,还对楚媚这般有情有义,能遇见您,是楚媚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事了。因而,楚媚不想让您因为楚媚而遇到任何的不愉快。殿下,楚媚求您在宫外给楚媚找一间房子,不管大小,只要够楚媚一人容身即可。只要楚媚出了宫,殿下和娘娘就能和好如初了。”说到此处,眼中的泪花又开始滚动,但她强忍着,显得分外楚楚可怜,接着道:“将来,若是殿下能想起楚媚,就来看看楚媚,楚媚永远等着您。”
明堂只觉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十分感动,忍不住一把拥住她,在她耳边道:“楚媚,你且忍耐一时,待我登上皇位,定封你为贵妃。”
第二天,明堂得到龙秀传来的消息,说田明晟并没有离开雪都烈城,而是派了一队人马去阎煞探明虚实。
明堂大恨,如此一来,若是被宴泽牧发现了,岂不是会和自己争着去雪都烈城抢夺李荥?
当日下午,明堂又收到一条消息,说宴泽牧日前带着秋雁影出宫游山玩水去了。当下心中又是一阵高兴,暗想真是天助我也,宴泽牧也有玩物丧志的时候,正好为他所趁。
通体雪白的神骏,负着两个人在笔直的小道上飞速疾奔。两人华丽的金红色衣袂长长地随风飘扬,恰似晨间天际的云霞一般,挟着太阳的色泽与温暖,一路堆砌着繁华。
两侧,金黄色的花海绵延无边,花海尽头,碧蓝的天空像是一潭澄净无波的秋水,若有似无的云丝轻烟一般袅娜其上,静静的像是一个纯净而绚丽的梦。
被宴泽牧强行带出宫来,不过仅仅过了三天,熙儿心中已无一丝怨怼,只因,她完全被沿途的美景给迷住了,就如此刻。
她侧着头,贪恋地看着眼前这在宫中绝对看不到的壮丽景色,轻声道:“我们停一下吧。”
身后的宴泽牧问:“你说什么?”
熙儿回过脸,凑近他的耳朵刚想大喊,他却突然将脸颊往她这边一倾,熙儿的双唇立刻印上了他脸颊,看上去就似她主动亲他一般。
未待熙儿发怒,他笑着道:“听见了。”言讫突然急勒缰绳,胯下骏马一声长嘶,前腿抬起一个骤停,坐在前面的熙儿正好掉进他怀中,他搂着她一个利落的旋身,衣袂旋飞如花,已稳稳地站在地上。
熙儿头晕目眩地站住脚,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啐道:“爱炫!”说是两个人出来玩,后面却跟着三辆马车,里面装的全是衣食住行之必备之物,一路行来,极近奢华之能事,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想想就郁闷。
宴泽牧毫不生气,站在那齐人高的向日葵前灿烂一笑,道:“年华易逝,此时不炫,更待何时?”
熙儿看着他似乎比眼前这金色的秋光更为明艳的脸庞,默然地转过身,刚一抬步,却觉得有些不得劲,低眸一看,忍不住低咒一声。
那个家伙,为了骑马时衣袂能在风中扬出好看的风姿,愣是让人将裙摆裁得又长又宽,不用手提着根本无法好好走路。
她懊恼地双手提着裙摆,走到那片向日葵前,仰首看着比她的脸更大的花朵,看到花盘中那密密麻麻的瓜子时,忍不住叫道:“哦,原来瓜子是这样长出来的,真有趣。”
身后的宴泽牧走过来,扬手摘下一朵,手掌貌似不经意地抚过花盘,递到熙儿面前,道:“可以吃的,要不要尝尝?”
熙儿仰头,道:“才不上你的当,我知道瓜子摘下来还要炒过才能吃。”
宴泽牧笑道:“这里的瓜子不用炒,采下来就是熟的。”
熙儿不信。
宴泽牧问:“要不来打个赌。”
熙儿看看他手中刚摘下来的花盘,问:“赌什么?”
宴泽牧邪邪一笑,道:“若是熟的,让我亲一下。”
熙儿双颊一红,瞪他一眼,道:“若不是呢?”
宴泽牧道:“随便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熙儿眸光闪了闪,道:“好。”她就不信,这瓜子摘下来就是熟的。
宴泽牧笑了,琥珀色的漂亮眸子睨着她,道:“请吧。”
熙儿伸手从花盘中抠下一粒瓜子,一嗑之下,不由愣住。
竟然真的是熟的。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花盘,仰头问宴泽牧:“为什么?”
宴泽牧笑了,道:“认赌服输哦。”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熙儿不服。
宴泽牧却不管那么多,一把搂过她一边向道中的马匹走去一边道:“因为我从不打没把握赢的赌。”
坐上马,宴泽牧将花盘往熙儿手中一塞,笑着道:“慢慢嗑吧。”
熙儿低头看了看那怪异的不炒自熟的花盘,赌气地往马下一扔,宴泽牧也不介意,缰绳一抖再次向前方疾驰而去。
一路丽景在侧,乘风放歌,不日已到天壑峡谷。
熙儿几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这真的是在人间吗?这难道不是天堂吗?
遍地黄花如锦,漫山红枫似火,山与山之间有一线峡谷,碧蓝的天空似一泓清泉,从那峡谷中倾泻而出,纯净烂漫的感觉扑面而来。
下马之后,熙儿怔了一怔,突然提起裙摆向那片天堂一般的美景跑去,白色纱裙云丝一般飘扬在她身后,盛开的野菊在她脚下绵延,远远看去,她就像一只在花海中轻盈掠过的雁。
宴泽牧站在原地,衣袂飞扬地看着她在那纵情奔跑,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纯粹如头顶的那片天。
她却倏忽一个停步,黑发在风中划了一个弧度优美的半圆,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他,眉眼如月地嫣然一笑,转过身继续跑。
宴泽牧被她那轻轻一笑勾去了魂,怔了一怔之后,突然腾身向她飞跃而去,路过她身边时,在她的惊叫声中一把搂过她,踏着遍地盛开的菊花疾风掠影般向那片峡谷飞去。
秋季特有的干爽而遥远的风拂过面颊,鼻尖充盈着金菊那带着一丝清爽的芬芳,她在他怀中侧过头去看他,他侧面如画,线条流畅而精致,他闭着眼睛,带着投向梦之怀抱的惬意表情,无忧而又纯洁。
她转过脸,也学他一般合起双眸,一瞬间,只觉自己身轻如燕,四周安谧柔和,如躺在云中一般,随风飘荡。
她唇角渐渐泛起笑容,连呼吸都似乎染上了愉悦甜意。
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眨眼之间,双足便再次踏上了大地。
熙儿一睁眸,只见一线清泉如从天际落下,白纱一般飘下青黛色的悬崖,崖下一泊绿水,满溢出一条山涧,沿着冲刷得平滑的青石飞珠溅玉般奔下山,山涧两侧,黄菊逶迤,枫叶婆娑。
她失神地往前迈一步,又回过头来看向身侧的宴泽牧,问:“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宴泽牧浅浅一笑,双眸明亮,道:“偶然。”就如,遇见你一般。
熙儿提着裙摆,踏着一地芬芳向上面走去,走不多远,又回首笑道:“我喜欢这里。”笑靥如花,比花更美。
是夜,冷月高悬,峡谷中,梦里看花一般的美。
溪水叮咚,琴声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