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身影的移开,渺云惊诧地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拍向近在咫尺的辰奂的胸口。来不及思考为何他才走了几步,就已经来到了三丈开外,她硬生生收回了掌上仅余的一点真力,少了内力的一掌轻飘飘地击在辰奂的胸口,然而,已经身受重伤的辰奂却仍是禁不得,踉跄地后退一步,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对面,渺云也因为硬收真力遭到反噬,被自己的内力弹开两三米远,堪堪地扶住一棵兰花,才没有倒下,绝美的小脸已苍白如纸。
华宏看着她,摇头道:“看起来,光凭痴情,是挽不回自己的心上人的。”他微微侧身,看着地上的辰奂,那样重的内伤,他本该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的,可是此刻,他正挣扎着站起来。
“你……杀我,不要……伤她……”面色如雪的少年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迷蒙的眼眸似乎随时会闭上。
渺云抬头看向辰奂,眸中泛起一片水光,可是此时,她已无丝毫气力再去对付华宏了。
华宏怔了怔,目光倒有些疑惑起来,道:“你不想知道你为何要死?”
因染了血而分外殷红的唇苦涩地咧了咧,重伤的少年道:“我武功不及你……”
华宏笑了起来,道:“的确是最重要最直接的理由。出手吧,我给你应有的尊严。”就算是还剩一口气,但作为一个男人,死在出击的过程中和绝望地等着别人如宰猪宰羊一般地来杀自己,意义是绝对不一样的。
辰奂几近麻木的手颤抖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柄上剑锋,只有两寸长。他缓缓抬起手,几两重的剑柄于此时的他而言,仿若万斤。华宏负着双手,眯着眼,耐心地等着他。
“不要,不要……”渺云踉跄地走过来几步,捂着剧痛的胸口,泪如雨落,此生,未曾有过这样狼狈绝望,肝胆俱伤的一刻。
杀气在夜色中无声无息地累积着,生与死,只一线之隔。幽暗的竹林,静谧的让人害怕。
“啊”一声凄厉长嘶,突然划破无声的夜空,尖利地响彻整个观芦别院,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将所有人的神经拉得绷直!
观芦别院,阿媛从薰风水榭转了出来,边走边自言自语:“熙儿那家伙上哪去了,怎么沐浴完就不见人影了,晚饭也没吃……”话还没说完,就与迎面跑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对不起对不起!”气息急促的少年忙连连道歉,阿媛听着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却是墨影,风尘仆仆,气喘吁吁。
“啊影,是你?你,这是怎么了?”啊影久跟少主身侧,性格多少沾染了一些少主的冷静自持,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朱公子,朱公子!”不远处别院内的老仆颠颠地追了过来,气喘如牛道:“待老仆为你领路……”
墨影却无暇回顾,只急急道:“阿媛,我有急事找少主,快带我去!”
“好。”阿媛转身刚欲走,突闻西南方传来一声凄厉尖嘶,阿媛心中咯噔一声,暗思:莫非是熙儿?
当下一边向那边疾奔一边道:“啊影,你问这老管家吧,我无暇顾你了。”
竹林里,华宏渺云和辰奂突闻一声尖嘶,转眸一看,一个小小的白影正向这边疾奔,看样子,竟是丝毫也不懂武功。
来到近处,渺云一看,竟是辰莹,小脸通红,长发披散,目光惊惶,与平日那个气定神闲仪容高贵的郡主判若两人。
她径直奔到辰奂身前,转身面对华宏,“在我死之前,你不能杀我哥哥!”语气并不十分冷硬,但却十分坚决。
华宏扫了眼她细嫩小手中紧握的那枝玉簪,浅笑抬头,看着辰奂,一字一字道:“爱情,亲情。这样孱弱的你,却富有的令人嫉妒。”
“莹儿,你让开……”辰奂不想连累不懂武功的妹妹,用仅余的力气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辰莹倏然转身,盯着他道:“我可以看着你病死老死跌死淹死,但是,我不能看着别人将你杀死!为此,我宁愿赔上我这条命!”
看着辰莹眼中那炙热而决绝的光,辰奂有一瞬的恍惚,这,才是他那一贯冷心冷情的妹妹的真性情吧。他眸中突然蒸腾起久违的热气,原本平静面对死亡的心中,开始万分痛悔自己的无能。
辰莹重新面对华宏,平静道:“你能将我哥哥伤成这样,杀他自然也不在话下了,我无法阻止你杀他,也无法为他报仇,唯一能做的,便是与他一起死!”她退后一步,站在辰奂身侧,将手中玉簪抵上自己雪嫩的脖颈,对辰奂道:“哥哥,你继续吧!”
华宏呆怔片刻,突然纵声大笑,笑声中,他广袖飞扬,长指微动,众人皆毫无察觉,唯有辰莹突然感觉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华宏收了笑声,妖媚凤眼盯着辰莹,道:“多么感人的兄妹之情。只怕,你是有此心却无此胆吧?你不想看着他死,可万一待会我动手比你快怎么办?不如,你先自尽,以示情深。”
辰莹心下大恨,他分明暗中做了手脚让自己动弹不得,又趁自己无法开口反驳之时,出言侮辱,真真可恨!士可杀不可辱,自尽,难道只插颈这一种方法么?手脚不能动,我还可以咬舌!
正待有所动作,突闻一声大喝:“万万不可!”随声而来的,是三只雪亮的飞刀。
看着照面而来的三把飞刀,华宏伸出右手,修长手指水纹般轻舞几下,那三把来势凌厉的飞刀突然如柳叶般轻飘飘地向地面落去,却在落地的瞬间,化作一堆齑粉,散落于草丛之中,无迹可寻。
飞奔而来的阿媛见状,心中大惊,抬头看清了那红袍男子后,又加一怔。华宏却笑了起来,道:“原是故人。”如水美目四处逡巡一番,无视因为那声尖嘶而蜂拥赶来的别院护卫,问:“她呢?”
阿媛不语,默默走到辰莹和辰奂身侧,伸手去拉辰莹执着玉簪的手,刚一碰触,发现辰莹的穴道被点,不知她被点的是哪个穴道,自然也无法替她解开,只得将她手中的玉簪抽了出来,转身戒备地看着华宏。
华宏看了她几眼,目光又扫到辰奂和辰莹两兄妹身上,灿然一笑。道:“你们这般有趣,我倒不忍心杀你了。跟我回去吧。”说着,修长的双手向辰奂和辰莹的肩上搭来。
“住手!”同一时间,却响起了三声娇喝。
身后响起轻微的衣袂轻响,华宏头也不回,瞬间和辰奂移形换位,一手拎住辰莹一手制住阿媛。
辰弘一惊,忙收回攻势,扶住几欲昏厥的辰奂。
渺云适才见华宏要带走辰奂,心中一急,疾喝一声,胸中又是一阵血气翻涌,无力地倚在了竹竿上。
“渺云姐姐,你怎么了?”熙儿扶住她的胳膊,急急问道。
“我没事……你去看看辰奂。”渺云以袖掩着嘴角的血痕道。
“小丫头,见了昔日的主人,也不来拜见么?”阿媛也已被点了穴,华宏负着双手,玉树临风地看着熙儿,一脸的浅笑。
别院的侍卫已将这片不大的竹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辰弘没有下令,辰莹又受制于人,他们自然也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想不到像门主这样天仙一般的人,也会做供人驱使的飞鹰走狗。”见渺云辰奂皆受重伤,熙儿自知自己过去不过是多添一个人质,故而站在原地冷声道。
华宏表情一滞,脸上笑意渐褪,水样的眸光宛若实质地剜过来,让人激灵灵地打个寒战。
熙儿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着,继续道:“难道不是么?奂哥哥和嫣姐姐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杀他捉她,你敢说你不是受人指使,做人鹰犬?”说到此处,她又轻笑起来,道:“怪不得……”
华宏并不生气,见这十二岁的女孩言辞锋利,洞察敏锐,倒觉得有趣起来,故而不发一语看她还说什么。
“三年前,和渺云姐姐一起到你处赎我的那个姐姐,你是喜欢的吧。否则,你不可能凭她一句话便放了我。原先,我还在奇怪,你和那个姐姐都是仙人之姿,又是旧识,却为何没有在一起,现在,我明白了,你哪配!”熙儿看着华宏脸上神情渐变,嘴角又泛起微笑。
辰弘闻言,虽不明白熙儿所说是否事实,但他却听出熙儿话中分明是想激怒这个红袍男子,抬眼看到红袍男子身侧的辰莹和阿媛,心中明了之余,不由大惊,放下辰奂便欲向熙儿身侧奔去。
然而,他又如何能快得过华宏,眼前红影一闪,熙儿便被他掐住脖子高高擎起,而熙儿身侧的渺云,在他靠近时欲挡在熙儿身前,已被他一掌推到一丈开外,倒在地上无力爬起。
“你想激怒我,你很聪明,选对了话题,想必,也预见了后果吧!”华宏收紧手指,她的脖子细嫩得仿若一枝花茎,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其折断,可是,念起之前燕洱曾为了她亲自来相思门见自己,他却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熙儿并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华宏轻蔑而艰难地一笑。她心里清楚自己与他相差的太多,此刻,她只希望辰弘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抓住机会把辰莹和阿媛救到安全的地方去。
然而,辰弘并没有如她所愿,他豹子般地向华宏扑来,在接近的同时,袖中银光一闪,电光一般疾射华宏额侧。
华宏仰头,五寸长的锋利袖剑贴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他左手一翻,凌空一掌向一米开外的辰弘当胸袭去。
然而,辰弘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被他拍飞,他两掌齐挡,仅仅退后了一步,立刻稳住了身形。
华宏稍愣,他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能接得住自己带有五层功力的一掌。
竹林外围的侍卫虽不敢贸贸然来攻击华宏,但机灵的已将重伤的辰奂渺云以及穴道被制的辰莹和阿媛拖出了竹林。
“唰!”华宏回头,发现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女孩竟然还有力气将腰间的匕首抽出,趁自己愣神的当口,姿势不稳地向他当胸刺来,他左手轻轻在那锋口上一弹,雪亮的匕首落地,却并没有碎,他又是一愣,此时,身侧又是一道银光飞来。
辰弘的袖中,原有两把袖剑。刚刚他挡了华宏那一掌,虽然没倒,但已受了内伤,这一把袖剑的来势不如第一把那般凌厉,但他此刻距华宏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这把袖剑飞出,华宏如不放开熙儿,决计躲不过!
华宏遂了他的愿,突然松手放开熙儿,旋身后避。然而,却在熙儿的身子还未落地之前,侧身一掌袭向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