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厂没了,可以重建。可人没了,就再也找不见了。
蒲苗苗像只开一季的花,在李泰面前绚丽地绽放过之后,就突然地幻灭了。
“李泰,你这个混蛋,为什么把苗苗带到茶厂来啊!”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无声地流泪。
桌子上,还放着前一天蒲苗苗给他泡的茶,他下午有事出去了,还没喝完。
蒲苗苗的一颦一笑,都那样清晰可触,仿佛一招手,她就会笑盈盈地走进来。
“厂长,您有事?”“厂长,这是今天的新订单,请您过目!”工作时的蒲苗苗,非常敬业。
“苗苗,我知道你在暴雨里去厂房,是放心不下那些茶叶,对吧!哥知道你是替哥着想,可你咋就那么傻呢,一个女孩家家的,大半夜,跑出去做什么啊!”李泰自言自语地数落着蒲苗苗,心痛极了。
“苗苗,哥对不起你!”李泰陷入了极度自责的状态里。
“我知道你对哥的好,可哥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不想耽搁你,苗苗!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你说是不是!”仿佛蒲苗苗就坐在他对面,李泰把放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儿地想说出来。
“苗苗,那个晚上,哥永远记得。你对哥的好,哥的情,我也会一起记得!”随着事业的开阔,李泰觉得在事业上,蒲苗苗更懂他,更能让他找到自信。
李泰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有时,他会随口对清秀说,把蒲苗苗叫来,我有事问她!”
清秀默默地看向他,把茶杯递过去,啥也不说。李泰也随即反应过来,伤感涌上心头。
有人说,“我一点都不遗憾,没有在最好的时光遇到你。因为遇到你之后,最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这些话对于李泰而言,也非常贴切。他觉得认识蒲苗苗之后,他感受到了一种有别于以往的快乐,那是秀莲不能给他的。他在事业上的进展也是顺风顺水,一切欣欣然的样子。
李泰有事业有家有孩子,并不是寂寞型的男人,可蒲苗苗的出现,却吸引了他的目光,点亮了他的心空。这一点,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美好的时光是那么短暂,蒲苗苗竟不辞而别。每每想到这里,李泰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悸动。
就在前些日子,他自私地拥过她之后,便与蒲苗苗保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只处在他的角度,怕她纠缠,怕别人知道,怕影响他的家庭事业……总之,他自私地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站在蒲苗苗的角度,想想她的难处。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他再了不用担忧蒲苗苗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晃若隔世般成陌生。
“你是李泰?!”他盯了半晌,问镜中的那个破败不堪的人。
“你还是那个善良憨厚的李泰么!”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蒲苗苗的父母带着碎了心来到茶厂。
“蒲叔,蒲姨,你们来了!”李泰一脸愧疚地问候着这一对伤心欲绝的父母。
蒲苗苗的母亲控制不住自己,在蒲苗苗生前住的屋子里放声大哭。
“苗啊,你咋就这么狠心呢,抛下爸爸妈妈走了呢!你说话啊,你回答妈妈啊!”她瘫坐在蒲苗苗的床上,掩面号哭。
蒲苗苗的父亲只是在一旁抹眼泪,一手拉着妻子的手,劝着她。
“苗儿她妈,你要想开些,苗儿也不希望这样的。她也希望自己能穿上婚纱,能有一个家的!”蒲苗苗父亲的话,更戳中了在场的人的泪点,大家都悄然湿了眼睛。
李泰带着他们,去了殡仪馆。
看到女儿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水晶棺内,蒲姨瞬间崩溃了。她歇斯里底的扑过去,号啕大哭,立即昏厥过去。
蒲苗苗的父亲老泪纵横,一把又一把擦着眼泪,隔着透明的玻璃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
“苗啊,爸爸妈妈来迟了!”他俯下身子,想仔仔细细地再看看女儿,这一见,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真是舍不得啊。
“我的宝贝啊,你冷么!你知不知道,你把爸爸妈妈心疼死了!”蒲苗苗的父亲昂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久久地注视着女儿。泪水无声的滂沱而下。
蒲苗苗的母亲醒过来之后,再次扑倒在女儿身边。撕心裂肺地哭道:“苗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呢,这么年轻就走了!没有你,爸妈可怎么活下去啊!”接着是一阵揪心的号哭。
面对生死离别,总得有一场痛彻心扉的告别,不是么。
李泰没有劝慰他们。就让他们好好哭一回吧,失去至亲最爱,就让他们以刀拭心的方式,告别吧。
其实,李泰的心里,悲痛不比他们少。他默默在站在蒲苗苗的身边,心中翻江倒海地伤心难过,他抹了好几回泪水。他看见蒲苗苗是那样俊美而安静,他多么希望她只是暂时睡着,一觉醒来后,一切都没事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那个对他用心用情的女孩子,为了他,可以把一切都豁出去,连命都不要了。
“苗苗,哥对不起你!若有来世,哥等着你,好好爱你一辈子!”李泰在心里对蒲苗苗作了最后的告白。
一转身,泪水摔落一地,连同他的心,也碎成一地。李泰清楚地知晓,这一生,他活着,将不再是他。
过了两天,心情稍稍平复了些之后,蒲苗苗的父母跟李泰才谈及女儿的后事。
“蒲叔、蒲姨,是我不好,没把苗苗照顾好!都是我的错!”李泰极度自责。
“小李子,你看,我们早就认识,也知道你的为人。苗苗先前在电话里也跟我们提起过你,说你对他十分关心!”蒲叔说着,有些哽咽。他顿了顿,接着说:
“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这只能说苗苗的命该如此吧!你是个厚道人,我们也不难为你,你看着处理吧!”蒲叔表现出非凡的度量。
“叔,姨,不管怎么说,苗苗是在我这儿出的事,我会全力赔偿的。”李泰伤心又真诚地说道。
“好吧,别的事宜你们看着办。我们只有一个要求,火化后,我们要带女儿回去!”蒲姨抹了一把泪,说道。
“好的,我尽快安排!”李泰说,心里泪流成河。
他宁愿眼前的二位老人骂他一顿,哪怕是打他一顿也好,这样他心里会好过些。可他们啥也没说,就这样千里迢迢地赶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捧一盒骨灰,带苗苗回到故乡,回到他们身边。
李泰在站台目送二老蹒跚而行,抱着心爱的女儿的骨灰盒,上了车。
李泰知道,蒲苗苗去了一个叫远方的地方,永远也回不来了。
天空下起了雨,他在站台慢慢地蹲下来,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