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芝自从破庙回来,就被罗英关在了房间内。说是禁足,其实也就是为了防止她和魏广再见。
只是,不消说罗英的阻拦,破庙发生的事情,叶凝芝也一下子消化不了。
整整三日有余,她想破了脑袋,仍是想不明白,为何魏广对她做出了那些事。
别说那日他们才刚重逢,就是她与魏广相处一年半载,魏广也不是能做出那般轻佻事情的人。
可这反常也是罗英告诉她魏广非礼了一个姑娘之后。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魏广才如此反常?
难道魏广真的有什么孪生兄弟?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要调查清楚魏广对她的反常,势必要先调查清楚魏广非礼姑娘一事的传闻。
若是真正的魏广遇了难,魏广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涵城又是她的地盘,她绝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叶凝芝一拍桌子,忙站起,脑子里乍然现了一条计策。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些道具,布置好。
忙活完,已是午时。
房门被打开,罗英走进来,后面跟着端着饭菜的阿娇和阿悄。
罗英坐在了叶凝芝的身旁,沉着脸,“吃吧!”
眼前的叶凝芝丝毫不动,像是没听见罗英的话。
罗英拔高了音量,“怎么?还想去见那个魏广?行!门和窗户我都锁死,你想出去啊?气死我就行了!”
叶凝芝仍是不为所动,罗英负气别过头。
叶凝芝见机会来了,踢了踢桌下的阿娇,两人配合。
阿娇将假手从桌面的暗格中伸出,摸索着搭上了罗英的手背,装作叶凝芝仍坐着的假象。
此时,叶凝芝趁机将自己的手缩回袖子里,假装情绪激动,分散罗英的注意力,“娘!我求您了,您就放我出去吧!让我查清楚这件事,不然我会终生遗憾的!您也年轻过,我的心情您肯定明白的!”
罗英正想回头训责叶凝芝,门突然被撞开,阿俏站在门口,惊慌不已,“师父师父!出事了!很多客人知道小姐今晚不表演了,都吵着要走!”
罗英蹙起了眉,“啊?你快点想点办法留住他们!”
阿俏无可奈何道,“他们说只想看小姐的杂耍!”
正在阿俏和罗英说话间,叶凝芝找到机会脱离了假体,钻到了桌下,假手仍搭在罗英的手背,罗英没有察觉,叹了口气,回身,拍了拍搭在手臂上叶凝芝的手,不消几秒,意识到不对劲,视线上移,看到的是一具无头的假体。
而真正的叶凝芝早就在罗英说话时,爬出了桌底,似箭一般冲出了房门。
罗英看向桌底,发现阿娇正躲在桌底。
罗英将阿娇拉了出来,训责了一番,刚想追出去找叶凝芝又被阿俏拦在了门口。
出了房门的叶凝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罗英告诉她的那位被魏广“轻薄并逼死”的女子。
叶凝芝经过一番打听,找到了女子出殡的队伍,她趁机混入出殡的队伍,想问出个什么情况,好给魏广脱罪,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她一回头,却发现魏广就站在身后,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对上,叶凝芝勉强挤出了一抹牵强的笑。
那日在破庙发生的事情,她还没弄明白,再相遇到底有几分尴尬。
叶凝芝离了出殡的队伍,经过一番打听,得知女子还有一个未婚夫叫阿朗。
叶凝芝马上寻到了阿朗的住处,见阿朗拿着一个包袱正从住处走出来。
叶凝芝连忙上前拦住阿朗,阿朗起初不肯松口,后来得知叶凝芝是想给女子讨回公道,才将事情缘由娓娓道来。
经过阿朗的叙述,叶凝芝才知道原来那晚那名叫小丽的女子约魏广出来,其实是想让魏广帮忙将一封遗书交给阿朗。因自己被杨彪强占了身子,已不是清白之身,愧对阿朗,一心求死,魏广那晚是在阻拦她寻死,遗憾的是最终都没拦住小丽走向死路。
阿朗说完,感慨一声,就摇头离开了住处。
叶凝芝也走到了小丽坠楼死亡的地方,一瞬间感慨万千,感慨小丽的命运凄惨,英年早逝。
但又好在魏广不是她母亲口中残暴的登徒浪子,她的相信没有错。
唏嘘间,叶凝芝抬头瞥见不远处的魏广,黑色的身影巍巍如山。
误会解除,叶凝芝追了上去,唤道,“魏广!”
魏广不知不觉停住了步子。
叶凝芝急慌走上前,垂头摇了摇,面上虽有浅浅的笑意,然眼眶殷红,双颊挂着两道泪痕,端的是楚楚可怜。
魏广弯腰凑近打量了她一番,面色沉沉,“这么急着找我,又不说话,又打的什么主意?阴晴不定,必有怪异。”
叶凝芝吸了吸鼻子,娇嗔道,“你才阴晴不定呢!小丽的未婚夫都跟我说了!哪个杀千刀的杨大人玷污了小丽,她才想不开去寻死,你是想救她,结果被我娘看到了,反而以为你是个色鬼!对不对?”
她认识的魏广果然不是那样的人,叶凝芝松了一口气。若魏广不是那样的人,那破庙的事情,魏广一定也是另有隐情。
魏广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有这回事吗?你说是就是吧!”
说完,转身就走。
叶凝芝面上浸着盈盈笑意,跟在他的后面,“你继续装啊!我好害怕呀!怕你来轻薄我!然后说什么,凝芝姑娘,你好漂亮,我可以亲你吗?”
魏广立时回头,语气有瞬顷的松动,“哎,我可没说过你好漂亮这句!”
经此一事,两人的气氛轻松了下来。
魏广还没意识到,不知觉间,他在叶凝芝的面前可以完全放松下来,不用顾忌什么,亦不用算计什么。
叶凝芝眯着眼睛,眉梢缱绻着得意洋洋,目光狡黠,语气俏皮,“你嘴上是没说,但是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魏广笑了笑,转身想走。
叶凝芝上前拉住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你还有很多事没说清楚呢!你假装轻薄我一定有你的计划!我憋了好久才问你的,你快说!你都被人当成色鬼还不说出真相,这么下去会憋死自己的!”说完,踩了魏广一脚。
魏广故作严肃,恫吓道,“袭击朝廷命官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叶凝芝昂头挺胸,一脸坚决,作势要大力踩魏广的脚,“那你倒是说啊!真的不打算说?”
魏广眉眼间都是密密麻麻的笑意,打趣道,“说什么?你好漂亮?像个飒爽儿郎?”
叶凝芝听到魏广夸自己漂亮,忍不住露出了笑,但又听到魏广说自己像男儿郎,就想大力踩他的脚。
魏广及时避开,语调里染了几分得意,“用男子来扮作你是有不妥。不过呢!你在百戏团这么久,杂耍学了不少,还是只会动脚,你娘不生气吗?”
叶凝芝垂了垂眸,欲言又止,“我娘....”
魏广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她娘提点过她。他和她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有他想做的事情,这件事情太沉重,风险又大,不该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他的眸光黯了黯,“你不用再浪费时间揣度我有什么计划了,用心练杂耍,帮你娘经营好百戏团,闲暇之时用心好好收收自己,不是更好吗?有兴致的时候就来找找我!”
说完,带着一份失落,转身阔步离开。
叶凝芝哪知魏广的顾虑,早就陷情已深,含情脉脉望着魏广的背影,心中喜悦和娇羞交杂,低低出声,“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你这种聪明人说出来的话我也未必懂。不过我会好好练习杂耍,今晚回去就练我娘教我的绝招火舞流光,不会再让我娘不开心!你让我做的事我一定做得到!”
果真,叶凝芝回了百戏团就开始连夜苦练。
罗英看到叶凝芝如此刻苦练功,放下心来,满意地笑着离开。
叶凝芝没想到第二天,魏广竟约了她钓鱼。
叶凝芝欢天喜精心妆扮了一番,拿着鱼竿去了河边。
只见魏广挺立的身影端坐在河边,蓬勃的日光绚烂倾洒,将他笼罩。好似天地间的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天地万物都要失了颜色。
他周身散发着冷寂的气息,不染半分世俗的尘埃。
遗世而独立,惝恍如有遇,看一眼,便能摄走人的魂魄。
叶凝芝怔怔回神,放下了鱼竿,坐了下来,按捺了几分喷薄的欣喜,“魏大人,今天这么有兴致,约我钓鱼呢!”
魏广表情平静甚至带了些漠然,眸中依稀可见明灭的光与影。
叶凝芝习惯了他的淡漠,笑着问道,“今天收获怎么样?”说着目光撇向鱼桶,拧了拧眉,“怎么只有两条小鱼?”
魏广突然神情凝重,灼灼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凝芝,如果有人问起,你有没有意中人,你要回答他,你就是我魏广的女人,记住了吗?”
叶凝芝小脸羞得涨红,心中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欢喜,“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
魏广神情慎重,不辨悲喜,又交代了一遍,“总之你记住,庙里那天之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说完,就拿着鱼竿鱼桶离开。
叶凝芝站起身,追了上去,“你这个人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那天在庙里,你只是亲了我的脸,这我就是你的女人啦!”
叶凝芝见魏广没有理睬她,继续追上去,放柔了口吻,一副小女儿柔情的模样,“你刚刚是不是在表白?如果是表白,那应该是郑重其事,哪有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魏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仍未出言回应。
叶凝芝则是一路跟着,喋喋不休。
两人在路口分别,叶凝芝回了百戏团,到了房间,视线转向窗外,不经意间看到魏广遥远的一个背影,脸颊泛了热,像是爬满藤蔓的樱桃,透着娇羞的红。
叶凝芝嘴角漾着密密麻麻的笑意,躺到了床上,双手背着头,目光潋滟,道不尽脉脉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