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绫慢慢向司府走去,这条往常她无比熟悉的路,在经历如此多事情之后,变得陌生难行起来。
司府门口的小厮看见司若绫径直往大门口前,呵斥了一声:“什么人!这里是司御史府上,不得乱闯!”
司若绫抬头向他看去,未发一言。
看清她的容貌,那小厮擦了擦眼睛,又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大……大小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京城之中关于这出嫁当日的弑夫的闺秀传言纷纷,已经到了离奇的地步。虽然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大半都是刘氏和司月彤放出去的。
司若绫见他一脸惊惧,开口道:“我要见夫人。”
见司若绫这种神情,小厮总觉得她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这事非同一般,他一时也不敢放司若绫进去,只能将她拦在门口:“大小姐,你在这等等,我去通报一声。”
“什么,司若绫?”
听见小厮的回禀,刘氏和司月彤俱是一惊。
司月彤疑惑地看向刘氏:“怎么可能?这个贱人怎么会回来?我当时亲眼所见,她被王家夫人沉了塘了!那么大一块石头绑在身上,她怎么可能活得成?”
刘氏毕竟见多识广,比司月彤沉得住气些。她思忖片刻:“你可看清楚了,她真是司若绫?”
“千真万确!”小厮虽也又惊又疑,但在这事上还是笃定得很,“小的被吓了一跳,看了好几眼!她虽打扮得落魄,可那身形模样,的的确确是大小姐无疑。”
“哼,她个辱没文风的丧门星,算是哪门子小姐。”司月彤不屑。
刘氏严笑一声:“想不到这臭丫头大难不死,还敢回来。”
“娘,好不容易将她赶了出去,可不能再让她回来了!”司月彤看向刘氏,满脸愤恨,“若是她不在,爹留下的东西都是咱们的。若她回来了,难道还要分她一杯羹不成?”
“傻女人。”
见司月彤说这些话,刘氏脸上露出一抹可怖的笑容:“若是她还活着,王家怎么会善罢甘休?这等杀人凶手,我们司家可包庇不得!”
她目中流露一丝狠厉,看向那个小厮:“你现在从侧门出去,赶紧去王家寻人,告诉她们,司若绫回来了。我们司府有愧于王家,不敢徇私,任凭他们处置,叫他们速速过来。”
小厮一向依仗刘氏母女,听她这话不敢不从,答应了一声,就快速从角门出去,给王家送信。
司若绫在司府门前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此时日头上去,不少行人从司府门前经过,看见她站在这里,都不由看上几眼。
刘氏自门口出来,看见司若绫这身打扮,和司月彤对视了一眼。
司月彤见她形容落拓,和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颇觉痛快。
“哎哟,洛馨。”
刘氏做出一脸急切之态,下了台阶,对着司若绫左瞧右看,皱眉道:“今日可不是回门的日子,你既然已经出嫁,不在夫家好好待着,怎地忽然回了府里?”
司若绫见她一脸惺惺作态,直欲作呕。
这京中早传得沸沸扬扬,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偏偏故意这么询问,分明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拿针往她心上扎!
好在司若绫并不在意,她看着刘氏,眼圈一红,立刻蹲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行人就这么个年轻姑娘忽然在司府门前大哭,不由好奇起来,步伐都慢了些,目光纷纷朝这边打量。
“夫人,我知道你虽是我后娘,可一直真心实意拿您当亲娘对待!可是您这是什么意思?爹在时,与王家定下亲事的明明是月彤。怎么我一觉醒来,被抬上花轿的就是我了?”
她声音洪亮,这些话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全落进了路人的耳朵里,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司府竟有这样的事?”
“原来原先与司府定亲的不是她?”
“她就是司家大小姐司若绫不成?怎么衣着如此不堪。”
那些人驻足围观,指点起来,刘氏顿时脸色大变。
司若绫哭得泣涕涟涟,凄惨无比。她趴在地上痛哭,道:“夫人,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与商户结亲的?你看中人家的钱财又舍不得女儿,就推我出去。可那王信荒唐不堪,您怎么忍心将我往火坑里推!”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没有心吗?新婚当日,那王信竟是从花楼里抬出来的。我父亲在时,为官清廉,家风严明,满城无人不交口称赞。可你为了一己私利,不司我父亲当时治家的训言,竟与这样的人结姻亲,更偷梁换柱,用我顶替。”
“我这辈子算是完了,与其在那里苟且偷生,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随我爹去了!”
她说着就要往司府门前的柱子上撞,那些路人一惊,连忙上前拦住司若绫:“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司夫人,你这心肠实在是太歹毒了!大小姐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把她推进火坑里,哪有你这样做事的!”
“是啊,司夫人,您这样可太不厚道了。谁不知道这司大小姐是咱们京城里头有名的才女美人,从前司大人的掌上明珠。怎地司大人一走,你就让她替嫁,还是嫁给那种为商的纨绔子弟?”
一个身形彪悍的妇人一手揽着司若绫,一手指着刘氏为她抱不平:“司夫人,这司大小姐是司大人原配所生,她才是司府嫡嫡亲的嫡女!你是续弦,二小姐在身份上就该矮她一头,哪有让姐姐替妹妹出嫁的道理!”
“哼。”一个瘦弱的书生严笑道,“司大人何等人物,只可惜家门不幸,娶进这等歹毒的刁妇,连累得司大小姐受这样的屈辱!”
刘氏被他们一通指责,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手颤颤地指着他们,怒道:“放肆,我司家门前岂容你们在这里大放厥词?”
她怒瞪向司若绫,恨不得生吞了她:“你这个贱人,一回来就要搅得我们家宅不宁!你自己在外头兴风作浪,惹出那些腌臜事情,回来还要把屎盆子把我头上扣不成?我劝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不然我立刻抓你去见官!”
“来人呐!我看司若绫是脑子糊涂,神志不清了,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快点把她请回去,找个大夫来!”
司月彤听见有人说她不如司若绫,早气得七窍生烟,上前就要挠司若绫的脸:“你这个信口雌黄的疯女人,信不信我立刻叫王家的人来,让你再沉一次塘!”
司若绫永远忘不了,那次生死攸关之际,她对自己的严嘲热讽。
她立刻严笑一声:“好妹妹,你别忘了,要不是你娘从中作梗,被沉的人就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