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这么大半夜,低调行事的愿望自然达不成了,安瑶一行只好又跑了趟蛇族的大寨。
安瑶数次听说过南边蛇族这个部落,传说总是带一点神秘色彩,据说这里的人孤僻、桀骜,极其讨厌与外族来往,脾气喜怒无常,他们居住的深山中,有人误入并且想要强闯,那只有死路一条。但现在真的见着了,安瑶只觉得,这帮人的真实样貌和传说相差得……有点儿大。
蛇族的普通人,大概在山里待久了,见着外人时相当拘谨,一开始围过来还有点儿凶悍,等见了疾行营与黑衣人们的大战,一个个脸上都有些失色,再看向安瑶一行时,已变成了敬畏和忌惮。而蛇族的族长和长老们,则一个两个脸色凝重到不行,邀请萧北炎去寨子时,简直有点诚惶诚恐。
当萧北炎漫不在意地让疾行营的人留在寨子外围,自己一脸坦荡地拉着安瑶一起大步往里走时,蛇族人齐齐松了口气。再看向他们时,眼中就多了一些友善——是如释重负后的那种轻松感。
萧北炎话不多,气场强,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蛇族族长一开始还有些拘谨,遮遮掩掩地试探了几次话头,被萧北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后,后背立刻便湿了一层,再不敢多绕弯弯,小心地表达了一下蛇族与大萧“睦邻友好”的意愿。
得到萧北炎肯定的答复后,这位显然大松了一口气,愤愤地道:“那些黑衣人着实可恶,竟然做这般挑拨离间之事……”
“待本王抓到并处置了他,一定着人向贵部送个喜讯。”事实证明,只要萧北炎乐意搭理人,还是可以自然流畅地将对话进行下去的。
安瑶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当壁花,无聊地微微歪了歪脑袋:原来这家伙也可以把自己的拽劲儿收一收的嘛。
天色渐明,文乐县令又颠儿颠儿地跑来给萧北炎请安了。不过今天,他一进院子,就发现气氛有点儿不大对劲。
外头的院中,周舒砚一大早就起来了,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儿,奇异的是,今天的他一改往日对谁都笑嘻嘻的模样,见着县令来,只微微偏了偏头,下巴纡尊降贵似地稍微点了一下,就再没有其他表示了。一张俊脸明显地沉着,眼角眉梢都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而自己好不容易“塞”进来的歌姬柳儿,则一脸苍白地侍立在周舒砚身后,觑着机会时不时地给周舒砚添个茶倒个水,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她似有些无措,手都有些发抖了,看看周舒砚,又小心地瞄一眼县令,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文乐县令心里头一个咯噔:难不成这没用的急着打探消息,被发现了?要不然,这个吃好喝好银钱拿好就万事足的花花公子,会这么生气?
一时间,县令心中全是惊涛骇浪,几乎把自己要如何逃脱、如何通知总督、事情办砸了要如何交代等等步骤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牙齿微微打着架开口:“公子今儿个起得够早啊,不多休息一会儿?”
开口之后就镇定了点,假装没看到柳儿不自然的神色,笑着调侃:“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周公子新得了个合心的美人儿,怎么可也舍得?”
说毕,他就发现院中的气氛更冷了一点,周舒砚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柳儿的脸色则更白了一点。
文乐县令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只欲蹦出来:“怎,怎么了这是?一大早谁惹您不开心了?柳儿,还道你是个机灵的,怎的周公子起来了也不知吩咐厨房早点备餐?去,赶紧的!”
柳儿怯生生地福了一福,正待离开,周舒砚冷冷地开了口:“不必了,本公子可支使不动这位姑娘。”
文乐县令差点儿被吓死,一口气噎在半道不上不下,几乎要认定是柳儿探听消息暴露了:“周,周公子这话如何说起?小小一个歌女,能陪在您身边伺候是她的福气,若您使得还顺手,有事只管吩咐便是,若小丫头不懂事胆敢冲撞了您,该怎么罚,全凭公子的意思。”
又发挥平生最大演技,板着脸呵斥柳儿:“说!你到底如何让公子不满了?!”
柳儿一张俏生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膝盖一弯就跪下了:“奴婢,奴婢……婢子该死,婢子罪该万死!”
“得了,起来吧,现在我可担不起她的一跪了,”周舒砚阴阳怪气地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内院就来要人了呢。”
文乐县令本来额头上都滚下了豆大的汗珠,把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了,此时不由地一呆:“……什,什么?”
“昨儿个夜里,咱们这位柳儿姑娘在我这院里晃悠了半日,‘不小心’与靖王殿下巧遇了。”周舒砚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文乐县令脑袋里转过了几个弯,终于明白过来了:所以……这,这这,这是周舒砚争风吃醋了?而且看模样,靖王殿下还真的有那么点儿意思?
不不不,不对,既然柳儿被靖王殿下看上了,怎么她还在这儿?难道不该去里头的院子伺候吗?
文乐县令眼睛一亮。
不得不说,当初萧北炎自带美人,完全没看上他们安排的美女,还是叫人有些遗憾的。一来,周舒砚这人说话做事太圆滑,浑身都是京城纨绔子弟那种浪荡但不太敢越界的劲儿,想从他这边得消息,太慢了。再者,万一他们献的美人被贵人一时兴起带回京城,那所能发挥的空间就大了,而跟在靖王殿下和跟在周舒砚身边,能起到的作用完全是两个级别。
文乐县令心情大起大伏,刚刚还在纠结柳儿是不是暴露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扼腕叹息了:怎么就不马上被收呢??
“怎么?大人觉着很高兴?”周舒砚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睨着县令。
县令一个哆嗦,眼见周舒砚表面上“风淡云轻”,实则眼底的怒火都完全藏不住了,暗道男人果然忍不了头上带绿,哪怕是露水夫妻也一样,于是赶紧赔笑道:“哪里哪里,周公子误会了,下官是想,柳儿是个颇老实的,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误会,要么,公子若嫌她笨手笨脚,下官再差遣几个丫头过来?”
然后赶紧把柳儿让给靖王吧!
谁知周舒砚眉头拧在一起,倒似真的较上劲了,不耐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让她待着,小姑娘家家没见过世面,有的人陪在王爷身边没发威,还真当人家是病猫呢?你且再看两日试试,呵。”
话里话外,倒似一怒之下,要看柳儿好戏似的。
文乐县令眼珠子转了转:“您指的是?”
“大人,我们把酒尽欢这几日,也算性情相投,那本公子就好意提醒一句,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能让殿下出来一趟都得时时带着的,你说……她是不是格外有些能力,才得了王爷的青眼呢?”
文乐县令当然不知道京城人都知道的靖王殿下独宠一人的新闻,闻言“恍然大悟”:“您是说……?”
这也是个厉害角色,不捧着不行?
周舒砚懒洋洋地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明白,明白,多谢周公子提点!”县令连连拱手,并且脑补了一大出狗血戏份。
什么柳儿趁夜勾引萧北炎,萧北炎意动,安瑶震怒,并且棋高一着,萧北炎最终没能成功偷腥。
啧啧啧,能拉住精虫上脑的男人,这安姑娘,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啊!
文乐县令不想进内院惹这位姑娘的嫌了,颠儿颠儿地退了出去,吩咐手下人:“去,找找库房里有没有什么适合送给女眷的宝贝!”
得赶紧巴结一下!
院中,周舒砚赶紧把柳儿扶起来:“辛苦柳姑娘辛苦柳姑娘,赶紧起来,呼……”
这不靠谱的萧北炎和安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