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夜已经有些深了,皇帝仍在上书房处理公务,并没有要歇息的意思。下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近前,将灯火挑亮一些,正要退下去,忽见一威仪凛然的宫装女子出现在门边,一惊,当即便要跪下行礼。
太后微微一抬手,下人便止住了要出口的请安之语,欠了欠身。
皇帝似有所觉,一抬头:“母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歇息?”
“听说你又在熬夜处理政事,过来看看,”太后笑得很慈爱,“我让人做了点夜宵,你尝尝。”
“谢母后。”皇帝放下手边的东西。
“国事虽然重要,可皇帝的身子更重要,切不可舍本逐末,累坏了身子。”太后亲自将夜宵端了过来。
“是,皇儿有分寸。”皇帝将吃的接过来。
是小时候常吃的藕粉圆子的味道。母后来自江南,思乡之时,便常常给他和九弟,也就是如今的康王做这家乡的小吃。
“母后,这不是您吩咐人做的,而是亲自下厨做的吧?”皇帝摇摇头,“母后让我不可熬夜,难道皇儿就看得了母后熬夜么?”
“你喜欢就好。”太后笑道,“做母亲的,总希望孩子能吃得舒坦些。”
皇帝心下感动,将圆子一个一个细细地品尝过去。
太后拉了几句家常,觑着皇帝的脸色,忽地转了话题:“哀家听说,皇儿你今日召了靖王入宫?”
“哪个嚼舌根的,把这点小事儿也传到母后您的耳中?”皇帝面色微微一沉。
“你别怪下人多嘴,是哀家让人注意着些那靖王的。”太后眉头锁了起来,“皇儿,要哀家说,你对他也太信重了一些,召他回京还能说是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一些,可他是怎么回来的?带着两万精兵,就驻扎在郊外,你叫哀家怎么放心?”
“母后,朕都跟你解释了多少遍了,是朕让他带兵回来的。”皇帝无奈道,“自王老将军告老后,兵部没人能顶得上,这京城布防一塌糊涂,不让他来整治,让谁来?”
“让谁来都不能让萧北炎来!”太后脸上闪过一丝厉色,“连国师都亲口说了,这就是那妨主的荧惑星!他……”
“母后!慎言!”皇帝忽地沉声开口,打断了太后的话,“他是国之利器,是守我疆域数载的靖王爷,是朕的八弟,你们这话……该要寒了功臣的心了。”
太后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皇帝,忽地落下泪来。
“母后……”皇帝神色软了下来,眉宇间多了几分无奈。
“他是你的八弟……你记得他是你的八弟……但我是你的母后,我十月怀胎生下你,还会害了你不成?心心念念的,难道不是帮你坐稳这江山么?”两行泪珠顺着太后保养极好的脸颊落下,“八弟……呵,你别忘了,当初为了他那亲兄弟萧北铭,你死去的父皇,动过怎样的念头!”
“……皇儿啊,这九五至尊的位子,来之不易,不要掉以轻心。”
皇帝闭了一下眼:“母后,朕……明白。”
太后拭了拭眼泪,又恢复了凛然的威仪,起身:“时候不早了,哀家就先回去了,皇帝也早歇着吧。”
太后走后,皇帝没有继续看奏章,坐在桌案前,叹了口气。
顺子悄悄地走进来,躬身帮他挑了挑灯芯。
火光明灭间,皇帝忽地开口:“顺子啊……”
“奴才在。”顺子把身子再往下压了压。
“你说,这当上了皇帝,想要保全一点亲情,怎么还是这么难呢?”
顺子是太子时期跟上来的人了,闻言知道皇帝又想起以前的事了,不敢轻易作答。
“你瞧你,也越来越不敢说话了。”皇帝笑了一下。
“陛下,奴才不敢妄言天家之事。”顺子说。
“那你信鬼神之事么?”
“这……鬼神之事,有时听着无稽,有时又煞有介事,奴才愚钝,要真遇到了……大概,敬而远之吧。”顺子为难道。
“敬而远之……说得好,朕既然掌了这天下,可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借天之口,把手伸到朝堂上来的。”皇帝沉声道。
顺子听出了一身汗,低头不语。
“顺子啊……朕记得,朕那八弟,曾对你有救命之恩吧?”皇帝忽地又换了个话题。
顺子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靖王殿下是曾有恩于奴才,当日奴才落水,若不是靖王殿下恰好路过,奴才早就没命了。但……但伺候陛下时,奴才决计不敢有半分私心。”
“跪什么?起来吧。”皇帝摇摇头,无奈道,“朕不过刚好想起来,顺口提一句,朕知道,你是个念情的。”
“朕……欣赏念情之人。”
“去,传朕口谕,国师日夜观天象,消耗修为为国祈福,朕于心感念,特令国师在府内好好‘安歇’三月。”
底下人应一声是,匆匆离开了。
靖王府。
周舒砚无奈地叹口气:“成吧,我再去探探那神棍的底……不过你知道,当日争储之事,他出力良多,深得太后信任,要查他,不容易。”
萧北炎吃了两个奶黄包,觉得有点腻,把剩下一个给了周舒砚:“喏,加油。”
周舒砚:“……你当我看不出你嫌弃这包子的模样吗?”
“尝不尝?不尝拉倒。”萧北炎挑眉。
“尝,我尝!”周舒砚口中啧啧有声,“哎,我说,那小丫头片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最近,真有些不像你了啊。”
“这丫头……挺有趣。”萧北炎想起小狐狸一本正经训人的模样,笑了一下。
周舒砚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半晌摇摇头:“……兄弟啊,你没救啰。”
老房子着火,噫。
而在揽月阁,安瑶细细地想了一下国师府到底为什么要坑自己,想来想去,觉得要么自己狐狸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但那又如何?现在自己换了个芯子,想法主意全是自己的,就靠自己走出一条新路呗。
不过,万一以前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不知道萧北炎还会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安瑶头大了一会儿,晃晃脑袋,把烦心事儿晃出去,一边喝鸡汤一边潇洒地想,大不了真混不下去了变小狐狸找机会逃跑呗。
说来说去,还是提高实力是正经。
想到这里,她放下空了的小碗,翻出自己的小抄,照着上头的各种奇怪功法,再次坚持不懈地尝试了起来。
这一日,她尝试到第三样的时候,体内气血忽地有了反应。